步子一顿,云成又仔细听了听,听出是侯爷的声音,结合着钟宴笙昨晚说的线索,眼睛一亮。
    小世子说了,那人的下落只有侯爷和夫人知道。
    还生着病,身份有点特殊,不便见人!
    那墙后说的,岂不就是小少爷要找的人?
    云成心砰砰跳着,左右瞅了瞅,确定附近没人,悄咪咪靠近了那堵墙,屏着呼吸把耳朵贴上去,声音又清晰了点。
    “……此时就待在京郊……的那处别院中,据说京中不少人差人试探……”
    还待在京郊一处别院中!
    娘嘞,全对上了!
    昨晚还觉得信息太过模糊,八成找不到人,没想到哇,得来全不费工夫!
    担心被发现偷听,云成在听到了是哪处别院后,就不敢再继续待下去,放轻脚步,迅速溜走。
    因此也没听到淮安侯接下来的话。
    “——这位定王殿下,究竟有何图谋?”
    淮安侯眉心的褶痕又深了一道:“夫人,我很担忧。”
    侯夫人面色亦带着隐忧,在这个无人探知的角落,静默片刻后,轻声道:“定王不姓裴。”
    大雍唯一一位异姓王、权柄滔天的定王不姓裴。
    而当今天下的皇室姓裴。
    几个亲王明争暗斗倒也算了,终归都是皇室血脉。
    定王一个异姓王,在皇帝托病一月未上朝的时候回了京,若是有什么谋算……就要天下大乱了。
    淮安侯长长地吐出口气:“夫人,我总觉得,回京这趟,不该来的。”
    在淮安侯忧心忡忡之时,云成已经揣着热乎偷听来的消息,兴冲冲地回到了春芜院。
    钟宴笙恹恹地靠在床头,拌了拌还剩半碗的花胶粥,没什么胃口,旁边的侍女轻声慢哄着:“是侯爷特地差人寻来的东海花胶,给您补身子的,再多吃一口好不好?”
    钟宴笙抓着瓷勺的手指紧了紧。
    从前他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只觉得……受之有愧。
    小世子生有张极为俊秀漂亮的面孔,一双含情的桃花眼垂眸不看人时,眼尾润黑,睫羽如蝶,格外惹人怜爱。
    直面这样的冲击,侍女的意志摇摇欲坠:“若、若是实在不想……”
    恰在此时,云成冲进房间:“少爷!”
    听出云成声音里的那点不同寻常,钟宴笙精神一振,把乱七八糟的念头扫开,和云成对视一眼,唏哩呼噜把剩下几口粥咽下去,接过帕子擦擦嘴:“我吃完了,你下去吧。”
    被侯夫人派过来盯钟宴笙吃饭喝药的侍女陡然回神,脸红了红,偷偷又看了眼小世子郁丽的面孔,才默默收拾碗碟退了出去。
    人一走,钟宴笙急不可耐地蹦蹦跳跳下床,披散着长发,赤着脚眼神亮晶晶的:“云成,你打听到了吗?这么快?”
    小祖宗大病初愈,就赤着脚在地上走来走去,云成一阵头大,一把把人按坐下,转身去找靴袜:“可巧!从主院回来时,恰好听到侯爷和夫人在讨论,少爷,我可是冒大险给您偷听呢!”
    “辛苦啦,这个月给你加月钱!”钟宴笙耐着好奇心坐在凳子上,视线跟随着云成转来转去,“那他人在哪儿,你听到了吗?”
    “我听侯爷说,那地方叫长柳别院,大致的方位也听来了。”
    说着,云成将柔软的足袋拿了过来。
    有时候也不怪侯夫人太过娇养小世子,钟宴笙肌肤娇气,袜子只能穿绫罗织就的,稍微糙一点的料子,穿上一会儿就会冒红疹,发痒发痛。
    就连侯爷都不会对这些事说什么,侯爷对小世子,也就是嘴上严肃两句。
    钟宴笙晃晃雪白的脚丫,禁不住夸奖:“云成,你真是太靠谱太厉害了!”
    云成挠挠脑袋,脸红着嘿嘿傻笑。
    打听到了住处,钟宴笙不太坐得住,很想立刻出城去找人。
    但时机不合适。
    淮安侯和侯夫人不想他跟真少爷碰面,他得悄悄行动。
    钟宴笙耐着性子,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又养了好几日的病。
    以前受风寒,怎么也要缠绵病榻半个来月,这次一开始闹得那么严重,没料到竟去得很快,又过了五六日,其余的病状也渐渐消失了。
    期间乱七八糟送进钟宴笙院子里的补药,堆起来能有一人高。
    直到大夫点头,恭喜钟宴笙恢复的那一刻,钟宴笙明白,机会来了。
    每次他病愈,侯夫人惯例都会去寺庙里拜一拜。
    不出所料,大夫一走,侯夫人便拉着钟宴笙的手,神色温柔,笑盈盈道:“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娘明日就去金福寺拜拜,保佑我们迢迢往后也平平安安的,逢凶化吉。”
    钟宴笙心里柔软的同时,又生出了深厚的愧疚。
    他偷走了人家的父母亲人,还害他有家不能回。
    这些时日,侯府里的每一分宠爱珍爱都叫钟宴笙如坐针毡。
    那位恨他是理所应当的,但他希望他能不恨侯府……该还回去的他都会还,希望在那之后,他能少恨一点点。
    至少不要做那么极端的事。
    侯夫人信佛多年,相当诚心,隔日一大早,便带着侍女,前往了从前在京时常去的金福寺,按照习惯,大概晚上才会回来。
    淮安侯在朝为官,本就职务繁忙,回京忙得不见人影,前些日子时常抽空来看钟宴笙,积压了公务,也很早去了官署。
    整个淮安侯府空空荡荡的,只剩下了钟宴笙。
    钟宴笙早上总是睡不醒,今儿难得没贪懒觉,一大早就爬了起来,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确定人都走了,叫来云成。
    云成早有预料:“少爷是要去那处别院吗?我去赶马车来?”
    钟宴笙先点头又摇头,严肃吩咐:“不能用府里的马车,我们悄悄的,不能被发现。”
    钟宴笙七岁就离京了,才回来半个月不到,不过他记忆力好,还记得几条溜出去的小道,换了身低调的衣裳,俩半大少年一前一后,偷偷从侯府后门溜了出去。
    远处街上的鼎沸人声传过来,云成觉得刺激又紧张:“少爷,您要去找的人是谁啊?”
    钟宴笙踌躇了一下。对哦,他还没想好,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真少爷面前。
    话本里似乎说,真少爷其实比他早出生一点点时间。
    那要拉近关系的话,叫声哥哥应当可以?
    钟宴笙想着,绷着脸:“别问。”
    “喔。”
    云成脑子一根筋,不过做事很麻利,怕被人认出来,还特地蒙了面巾,很快便租来了一辆马车,赶着车出了城,朝着淮安侯口中的那座别院而去。
    三月的京外柳绿花红,莺飞草长,春草如瀑落入眼底,深深浅浅绵绵向天边,景致极好。
    钟宴笙掀开马车帘子,望着外头,深深吸了口气,心里有几分快活。
    病歪歪地在屋里闷了好些日子,可算出来透了气。
    只是越靠近那座别院,钟宴笙心里越狐疑。
    路上竟有两三辆马车,颇为奢华,挂着世家豪门的标志,他不认识是哪家的,但一看就非富即贵,瞧起来还挺热闹。
    淮安侯应当暂时不想将家里的事宣扬出去,话本里也说了,真少爷是一个人孤零零待在别院里的。
    那怎么这么多人去别院?
    钟宴笙直觉不太对劲,忍不住问:“云成,你真的没听错地方吗?”
    “绝对没听错!”云成对自己的听力很有信心,十分肯定,“侯爷说的就是这里。”
    “那这些人来干吗的?”
    云成瞅了两眼,满不在乎:“踏青游玩的吧。”
    “哦,也是。”
    钟宴笙觉得很有道理,保持着对云成的信任,安然地缩了回去。
    对嘛,云成很靠谱的,怎么会找错地方呢。
    行了几刻钟后,远处一座傍水的别院若隐若现,在青竹林的掩映下,犹抱琵琶半遮面。其他马车渐次停了下来,只剩钟宴笙的马车还在往那处赶。
    见状,钟宴笙了悟。
    看来这些人还真是来游玩踏青的。
    云成赶着马车,晃晃悠悠地将其他马车抛到后头。
    后头的一众马车里,默默钻出来几个脑袋,面面相觑了一阵,神色古怪地看着那辆接近别院的马车。
    他们都还犹豫不前呢,还真有不怕死的啊?
    周围逐渐静下来,只有辘辘的车马之声,渐渐行至别院大门前,匾额上落下“长柳别院”四字,笔劲有力,字意洒脱。
    钟宴笙放下窗帘,思索了下,感觉带着人不太好,跟来示威似的,便钻出马车道:“你去玩吧,晚些再来接我。”
    “啊?不好吧。”云成犹豫,“少爷,万一您又出了什么事,侯爷和夫人得手撕了我!”
    “没事,这是我爹的私产,这里住着……一位钟家的长辈,很安全的。”钟宴笙催促,“快去快去。”
    方才一路过来,不少少男少女结伴踏青放风筝,欢声笑语不断,云成少年心性,早就心动了,听到是淮安侯的地盘,里面还是钟家的长辈,安下心来,跟钟宴笙约好了时间,便欢天喜地地跑了。
    云成一走,钟宴笙才发现周围过于寂静,竟连鸟雀之声也没有,风穿过竹林,沙沙声不绝于耳。
    近在咫尺的朱红大门似某种庞然大物,仿若随时会被吞噬,钟宴笙心跳无端快了两拍,咽了咽唾沫,上前敲了敲门。
    良久,里面也没有动静。
    不仅如此,连竹林的沙沙声也停了,周遭愈发死寂。
    钟宴笙开始后悔让云成那么快就走了。
    他咬了咬唇,又敲了几下门,嗓音小小的,微微发着抖:“门房在吗?劳烦开个门?”
    还是没动静。
    对了,真少爷是孤零零在别院里的,是不是别院里没有下人?
    钟宴笙恍然大悟,离开大门,顺着围墙溜达了很长一圈,才找到一处比较好攀爬的地方——围墙边上有棵树,树冠郁郁葱葱的,一根粗壮的枝丫从中突出,延伸到了围墙内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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