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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恩承认自己的喊话有虚张声势的成分,他刚刚撞的那一下完全没收着力,可眼前的男人连晃都不带晃,反倒是他把自己的肩膀给撞疼了,还顺势被对方扶了一把,现在光气势上就矮了好几头。
    其他人本来还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围观,现在见自家人吃瘪变相损了他们的颜面,于是又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个年龄相仿的:“表哥你别这么说他啦,人家好歹还是个海归呢。”
    在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帮腔下,柳恩心满意足地尝到了被众星捧月的滋味,再加上他刚刚喝过酒,现在狂得几乎快要找不着北,抬起脚就把地上的礼盒踏得稀烂,末了还不忘当着所有人的面往上啐了口唾沫。
    “人海里的才是海龟呢,我看他充其量就是个陆地上的臭王八!”
    低劣的谐音笑话反响热烈,柳家人或直视或斜视地看向谭有嚣,似乎都迫切想要看到这个男人露出什么失态的表情。
    柳恩像只受到大家鼓舞后急着表演的鹅,伸长了脖子凑到谭有嚣跟前,食指恨不得直接戳到他的脑门上:“听到没有谭有嚣,你就是个臭王八!”
    在浑身酒气的男人把口水喷到谭有嚣脸上时,他的眼角终于没忍住抽搐了几下,权御实在看不下去将柳恩一把推开,迅速从内侧口袋里掏出了块方巾替他擦去脸上的污秽。
    “怎么,你还要打人啊?!”
    谭有嚣好歹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忍耐力和演技都是一等一的好,哪怕他上一秒确确实实快咬碎了后槽牙,但不过眨眼的功夫他就能调整好表情,露出一个满是困惑的微笑:“你似乎对我有很强的敌意……毕竟是第一次见面,也许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
    他又把话头丢给柳恩身后的众人:“你们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一时间竟没有一人敢主动搭话,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又不约而同看向满脸谦逊似乎真的只是想要得到一个答案的谭有嚣,再一对比旁边的柳恩……
    高下立判。
    “其实,谭叁表哥挺好的……”某个手快拆开了礼物的男生已经默默改口。
    “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总比柳恩那缺心眼强吧。”原本就看不惯柳恩的趁机开始拱火。
    “私生子就私生子呗……又不会影响到我们什么,再说了人家不比这帮歪瓜裂枣加起来好看啊?”只看重长相的女性凑在一块儿小声议论。
    谭有嚣微眯的眼睛藏住了极强的攻击性,笑意仅浮于表面:“讨厌我的原来只有表弟你一个人啊,我还以为大家都是那么想的呢。”毕竟柳家这帮人在他看来就跟群牲口一样蠢不自知,哪边占优势就向着哪边说话的行为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没什么可高兴的。
    而柳恩这傻子就不一样了,这一听你们竟然敢不向着我,转过身去就开始无差别攻击:“之前不是说好了要一起让他难堪吗?你们现在骂我干嘛——”
    “吵什么吵!”
    柳国才和谭涛一前一后出了里间,旁边跟着谭恪礼,在看到谭有嚣时他还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
    男人理正衣襟,走到柳老爷子跟前板板正正地鞠了一躬,可他越是谦卑就越显得自家外孙在后头疯疯癫癫得像个地痞流氓,柳国才试图在鸡蛋里挑出个骨头,但除了他胳膊上那怪异的蛇形纹身以外压根就找不到其他可以指摘的地方,最后老头别无他法又不想丢面,所以只得敷衍地回了个“嗯”。
    “有嚣啊,来晚了,快给柳老赔个不是。”谭涛虽然也很乐意看这老头难堪,但该给台阶的时候还是得给一个的。
    “柳老,这事儿确实是我做的不到位,希望您能原谅我的疏忽……”谭有嚣从佣人手中接过红色的大盒子,恭敬地递到了柳国才跟前“一百五十年的野山参——祝柳老健康长寿、幸福安康。”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柳国才现在是越看柳恩越不顺眼,让管家接了礼物后自己走上前去恨铁不成钢地给了外孙一脚:“丢人现眼的东西,滚回你房间反省去!”
    不管柳恩有多愤愤不平,他现在都得听外公的话乖乖夹着尾巴离开餐厅,谭有嚣凝视着他摇摇晃晃离开的背影,很快转头看向柳国才:“柳老,方便找个人带我先认一下房间吗?”
    柳国才巴不得他也赶紧从餐厅里离开,所以安排人的速度也很快,谭有嚣再次道了歉,带着权御出了餐厅。
    他不过是随便找个借口。
    “真是辛苦你了,就带我到这儿吧,我大概已经知道房间在什么地方了——上楼后左拐第叁间,是吧?”
    说话间谭有嚣已经摘下了手腕上价格不菲的表,轻轻塞进了佣人的口袋里:“多谢。”
    本来一脸不高兴的佣人完全没想到带个路还有这意外之喜,表情都来不及摆出来就生怕他反悔似的揣着兜跑没了影,也因此没看见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狠意。
    柳恩并没有直接回房间,他一边碎碎念地骂着谭有嚣,一边踢着路边的灌木丛,不知不觉走到了景观湖旁边,突然他尿意上涌打了个颤,左顾右盼后想也没想钻进了边上的小树林里,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察觉。
    他刚岔开腿准备拉下裤链就被人从后面绞住了脖子,全身血液仿佛被从这里截断,一瞬间全部涌入到了头顶,撑得像要爆开,而柳恩甚至没来得及挣扎就直接被勒得晕过去了,谭有嚣一松手,他便直直地倒进了草丛里。
    几秒后柳恩睁开眼,见有一道背光的漆黑人影正骑在自己身上时,他几乎被吓得连喊叫都忘了:“鬼、鬼——”
    “柳恩,我他妈是你爷爷。”
    谭有嚣一拳砸在了柳恩的面门上,脆弱的鼻骨显然没办法跟拳头硬碰硬,更何况是铆足了劲儿砸下来的,一瞬间似有骨头断裂的声音从拳下传出,但他几乎是完全不带任何思考地挥出了第二拳、第叁拳……鼻血粘在掌指骨上被带出一条弧线,滴落后成了树木的养分。
    像是要把之前受的羞辱给连本带利地讨回来一般,他次次都下的死手,反正小树林里黑灯瞎火的,活人和沙包打起来也没什么分别。
    看着那张已经难辨出本来面貌的脸,男人笑着擦了把额头上的热汗,即便暗红色的血蹭到了脸上他也不甚在意:“你马上就要被我这个野种杀了,高不高兴——操你妈的柳恩。”
    头歪斜向一边的柳恩可能醒着也可能晕厥了,或者直接死了,但那又有谁在乎呢?到最后恐怕也只有景观湖里的鱼晓得了。
    谭有嚣站在湖边点了支烟,那火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风一过,权御悄声给他披了件外套遮挡血迹。
    “路上没人,回去吧嚣哥。”
    男人朝着湖面略一抬下巴,弹掉烟灰后将手里未燃尽的烟头远远地丢了进去,转身潇洒走人。
    被丢下的烟头在湖面上溅起了一圈圈涟漪,随后缓慢沉底,而此时陪着它的还有同样沉下去的柳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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