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肖池甯醒来后房间里已经没了人。他扭头去看半掩的窗外风卷竹林云绕峰峦,直到听闻了远处有赶牛人的喝声,才确认自己并没有被肖照山弄死,还好好地活在人间。
    他掀开裹到他耳根下的棉被,拖起黏腻酸痛的身体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身子去了卫生间。
    站在花洒下清理后面的时候,他很想思考一些别的事,比如肖照山去哪儿了,中午吃什么,接下来该做什么,偏偏他的大脑始终不听使唤地循环播放着同一句话。
    “我和我的亲生爸爸做|爱了。”
    他穿好衣服,把桌子上的退烧药拿起来吞了两颗,几近茫然地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开始怀疑:然后呢,所以呢,肖照山也这么想吗?
    他毫无把握。
    他不知道肖照山会如何定义昨晚激烈的性|事,是不是根本不在意,就像睡了一个知道名字和年龄的陌生人。
    肖池甯用在机场新买的打火机点了支烟,安静地抽完,最终决定先出门去找他,毕竟只有见上面了才能做下一步判断。
    旅馆老板正在院子里收晒干的辣椒,听见木门响了便回头看过来:“小朋友,好点了没啊?”
    肖池甯皱了皱眉,反问:“叔叔你怎么知道我不舒服?”
    老板放下五爪耙:“你爸爸凌晨跑来问我有没有退烧药的嘛,把我吓一跳,生怕你是起高原反应了。这儿海拔有点高,感个冒都麻烦得很。”
    关于昨天,肖池甯的记忆还停留在肖照山射|进他身体里的那一刻,后来出现的一些不太连贯的零碎画面他分不太清是烧糊涂做的梦还是确有其事,索性全当梦境处理。
    “原来药是叔叔你给的,谢谢,我已经好多了。”他乖巧地笑了笑,问,“那叔叔知道我爸去哪儿了吗?”
    “他九点过吃完早饭就去爬山了。”老板吹开一个大塑料袋,朴实地说,“背着那个叫什么……哦,画板,提着一个大盒子往留仙林去了。”
    “留仙林怎么走?”
    “好找,从我们门外这条路绕到后面去,经过一个小瀑布再向东走两里路,过个桥就是了,不远。”
    “谢谢叔叔,我去找他。”
    肖池甯得到答案,抬脚就走。
    “小心哈!一定注意安全!”老板装好辣椒,在他背后冲他喊,“带上伞!待会儿估计要落雨!”
    然而他昨天着急赶飞机,完全没想起来要带雨伞,只往背包里装了点贴身衣物和必要的洗漱用品就出发了。怕被热情的老板劝阻,他干脆撒谎说:“我带了的,没事。”
    现在正值午后,山里看不出任何要下雨的征兆,肖池甯听着瀑布的水声,抬头观察了一会儿亮得人睁不开眼的天色,打算放缓脚步慢慢找过去。
    昨晚用来承受怒火和情|欲的那里还在隐隐作痛,他绷着腿爬上山道,把肖照山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以致根本无暇欣赏沿路美景。
    一个小时后,旅馆老板也被他加入了辱骂名单。
    什么“好找”,什么“两里地”,什么“不远”,放他妈的螺旋大臭屁!他顺着手机指出来的东方累死累活走了这么久,后背全湿透了也没能看到半座桥。
    他脸色难看地在原地休息了片刻,终于狠下心换了个方向,改去路牌指示的“去晦泉”。
    没有任何户外经验的肖池甯心想,有水的地方总该有桥了吧!
    幸好,没走多久他就碰到两个正背着帐篷下山的驴友,不然他可能永远不知道,泉边才是最不可能有桥的。
    “留仙林已经过了啊,上个岔口左拐没多远就是。”大学生模样的男生捅了捅身边朋友的腰,“对吧?我没记错吧?”
    当肖池甯看到被询问的男生毫不犹豫地点下头,好一会儿都做不出半点反应。等两人擦过他的肩膀继续下山,他才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骂了声“操”。
    下山并不比上山轻松,他双腿打着晃地返回上一个岔口,沿着那人说的方向走过一片杂草丛生宛若废弃的石板路,总算看到了一截用麻绳牵起来的破烂吊桥。
    吊桥不长也不高,离地五米左右,但下面是个背阴的陡坡,失足掉下去没准儿能一直滚到山脚。
    肖池甯不清楚自己有没有恐高的毛病,先攥着麻绳低头看了看,又试探性地踩了踩长满青苔的木板,确认木头没被糟坏才迈开步子向前走。
    短短十米长的吊桥走了五分钟,期间他全程盯着立在尽头的木牌,靠用红油漆写的“留仙林”三个大字勉强克制住了自己往山下看的冲动。
    气喘吁吁穿过桥后掩映的羊肠小道,视野渐渐开阔起来,等脚下的泥土变成岩石,留仙林观景台便到了。
    这个观景台是小半裸|露于山体外的天然巨石,下方卡着陡坡,朝天一面被人为磨平,只剩下一点起伏的弧度。肖池甯撩开垂至眼前的枝条,一侧脸就在石头上面找到了肖照山的背影。
    他穿着昨天那套灰白相间的登山装,盘腿坐在没有围栏的石头中央,膝上平放画板,身旁是油画工具箱,这会儿正沐浴着劲风作画。
    肖池甯埋头撑着膝盖喘匀了气儿,好歹压住了心头的火才踏上寸草不生的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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