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翼飞眸光一闪,“你在为高靖廷求情?”
    罗文琪扬起头,神色坚定,“是!夺权出兵,为柳星报仇,文琪死而无怨。只是无辜牵累他人,非我所愿。高靖廷是国之良将,忠勇可嘉,要是因文琪而受到查处,文琪宁愿再死一次。”
    慕容翼飞凝视着罗文琪,良久,低声道:“我很羡慕高靖廷,能得你真心相待,当初我也有过你的真心,只是没有珍惜……”
    这荡人心魄的目光依然撩拨得心弦颤抖,十多年的爱恋,早在心底刻下了永久的伤痕。罗文琪垂下眼光,“文琪视皇上如亲人,此心永不会变。”
    只是亲人,不是情人,慕容翼飞苦笑,或许,这就是他们最后的缘分。
    “高靖廷谋略出色,及时出兵,化解了擅攻柔然的危机,为朝廷夺得八百里江山,可补失符之罪,官复原职,仍旧镇守边城。”
    罗文琪大喜,刚要谢恩,忽又忆起一事,“听说高靖廷欲辞婚约,态度坚决,俗语说强扭的瓜不甜,皇上英明,就应允了他吧。”
    慕容翼飞一怔,不禁大笑,“你倒是事无巨细,全管到了。高靖廷已说他不能人道,我也不想让珮真守活寡,依你就是。”
    “谢主隆恩。”罗文琪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慕容翼飞唇边浮起了苦涩的笑,“真要谢我,就教我做一回木樨糕……”
    一阵酸楚在罗文琪心头泛起,久远的记忆悠悠浮现脑海,紫藤花下弹琴唱曲,亲手做好木樨糕,满心欢喜看慕容翼飞吃下……
    默默来到早已备好材料的桌前,手把手教天子和面、揉面、兑入糖渍木樨花,切好后上笼蒸熟,甜甜的木樨花香便在屋里弥散开。
    慕容翼飞取了一块滚热的木樨糕递上,“来,尝尝我的手艺。”
    罗文琪浅浅咬了一口,一滴清亮的泪珠滴在糕上,转瞬消融不见。
    艰难地向外走去,每一步都似千斤重,坠得他迈不开步。
    慕容翼飞注视着桌上热气腾腾的糕,突然问:“在你心中,摩云是个怎样的人?你……爱他吗?”
    罗文琪身形一滞,半晌,从心底迸出一句:“他已是文琪生命的一部分了……”
    昂首,大步走出房间,五指一用力,木樨糕碎成了粉末,迎风四散飘落。
    飞身跃上雪光,抖缰直驰城外。那里,五哥在等他。为了这一刻,五哥已经等了十二年……
    黎明时分,边城外茫茫原野上,在赤影金光护卫下,赤白双马并肩奔向天尽头。
    尾声
    三年后。
    高靖廷缓缓踱步,走遍西北都护府每一个角落,最后来到了帅堂上。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那么熟悉,油然而起不舍之情。
    “大将军,桑老爷子的信。”庄严旋风般冲了进来,“还好来得及,正赶上。”
    高靖廷笑着纠正,“骠骑大将军已经是你,我现在平民百姓一个,别叫错。”
    庄严郑重道:“在我心中,你永远是大将军。”
    高靖廷笑了笑,拆开信一看,不由得大乐,“喜事啊,老舅前年退职回乡,娶了妻,今年生了个大胖儿子,居然五十九岁当爸爸,哈哈哈……”
    庄严听了大喜,“恭喜恭喜,听说老爷子娶了个三十多岁的寡妇,又贤惠又体贴,如今还生了儿子,真是老来享福。我得叫弟兄们出贺仪,一个不能少。”
    “收礼金是老舅最开心的事,没准还封你一个大红包。”高靖廷收敛了笑容,“以后边城就全交给你了,责任重大,千万要当心。”
    庄严突然拉住高靖廷,“罗将军就交给你了,他这一生太苦太难了,好不容易能和摩云相守,谁知摩云又英年早逝,我真怕他坚持不下去……”
    “两年前摩云来边城时,我就知道了……”高靖廷喟然而叹,与摩云相见的情景又浮上心头。
    那又是一个春天,在泉池边,两人相对痛饮,英雄惺惺相惜,烈酒灌入腹中,烧热了肺腑。
    “阿宣对你,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存在……”
    摩云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得高靖廷一口酒喷了出来,“为什么跟我说这个?”
    “我少年时受过重伤,后来又征战多年,积劳成疾,现在已病入膏肓,最多还能撑一年。死没什么可怕的,但是我放不下阿宣。我不能看他以后像孤魂一样到处流浪,生不如死……”
    高靖廷心一颤,手中的酒壶跌落在地。
    摩云望着天空的流云,眉宇间是一种超然,“我曾经只想把阿宣牢牢留在身边,可是陪阿宣经历了那么多,最后只剩下一个心愿,就是让阿宣幸福。希望我走了之后,会有人接着陪伴阿宣,照顾他,珍惜他,让他有个幸福的下半生。”
    高靖廷一时说不出话来,抓起另一壶酒,大口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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