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的银河系像一个不知餍足的掠夺者,不断地掠夺着伴星系的气体。
    如果在红外望远镜下观测这个过程,就会发现被“吸食”星云将不断变冷,越来越低的温度会加速恒星的死亡。
    谢栗和程光都围在电脑前,紧紧地盯着屏幕。
    长达几十万年的星系生灭被浓缩在了一方小小的屏幕上。
    人类的后代们,将在几十万年后见证这场来自祖先的预测。
    假如那时还有人类。
    当喷流带再次重新恢复漂亮的喷射轨迹,当最后一缕红光熄灭,程光忍不住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
    “这感觉可太像创世了。”
    晚上谢栗在办公室里继续修demo的代码,修正几处小bug时,没由来地又想起程光说的话。
    假如宇宙就是一场巨大的模拟。存在于其间的所有,恒星、行星,甚至地球上的飞禽走兽都是由或多或少的参数构成的,是不是意味着命运也是注定的?
    那么他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出国和不出国,到底哪一个才是被设定好的路径?他和谈恪到底是程序设定的相遇,还是某个粗心的程序员遗留下的bug?
    谢栗第一次产生了“凭什么”的想法。
    如果造物主真的存在,凭什么他与生俱来的参数就是无父无母,凭什么在演算路径上会得出他英语不好的结果。
    大脑是属于他的,身体也是属于他的,凭什么他不能更改自己的原始参数?
    凭什么他不可以为自己的未来重建算法?
    他也想站在科学的巅峰,站在人类文明的最前沿,一探未来的究竟啊。
    这点壮志豪情来得快,去得也飞快。
    一旦他出国,和谈恪就变成异国恋了。
    那天谈恪特地拿以前的相册出来给他看,无非是要告诉他外面有多好,鼓励他走出去。
    如果他开口说要去,谈恪一定不会阻拦。
    但这段感情才刚刚起步,他们真的能够经受得住异国的考验吗?
    谢栗的文章和模型经过沈之川的修改,立刻发了出去,投给了九月的国际天体物理学术会议,又把谢栗他们的demo同时发给了沈之川已经联系好的,普林斯顿专攻宇宙学演化方向上的团队。
    谢栗独自成为了通讯作者和一作,程光拿了第二作者。
    两个人从沈之川办公室里出来时,程光攥着手,一直到从办公楼里走出来,才感慨万千地开口:“栗啊,咱俩可运气太好了吧。”
    谢栗明白他的意思。
    一般导师都要拿个通讯作者,还有些更得寸进尺的,拿第一作者,完全将学生的成果据为己有。
    而沈之川只把自己放在三作了。
    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他对谢栗的这篇文章几乎没有实质性的贡献,放个三作纯粹是给他撑个腰。
    忽然一下手里的事情都交了,时间一下子空出许多来。
    隔壁几个办公室的听说谢栗和程光投了论文,纷纷跑过来打听。暂时没结果的事情,谢栗不敢开口随便胡吹,只好嗯啊地应付。
    实在应付累了,他干脆抱着包就尿遁了。
    唐湾湾刚出院,没来学校,还暂时住在自己家里。
    谢栗干脆买了点水果,跑去看她,结果正赶上唐湾湾在搬家。
    一屋子鸡飞狗跳,人进人出。
    唐湾湾捏捏她师弟的脸,指指旁边的破纸箱子:“自己随便坐吧,忙着呢,管不上你了。”
    婚纱照被人从墙上取下来随手扔在了墙角。
    唐湾湾蹲在地上打包她以前上大学时做的太阳系模型,把塑料泡沫一点一点的塞进行星间的空隙里,然后裹上塑料膜,用胶带缠死。
    谢栗把剪刀递过去:“师姐,你你真的离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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