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谢昭则在谢临与白果二人的陪同下连夜快步赶往未央宫。
    入夜后的未央宫中灯火通明,来避暑行宫已有半月过去,这还是新后寝宫处瞧着最热闹的一回。
    踏进未央宫,白果敏锐地听到来自寝宫内宫女们凄绝的幽幽哭泣声,外厅里亦是听到消息连夜赶来的几位宫妃还有几位随行重臣,众人神色戚戚,却也不乏有人眼底深处带着些掩饰不迭的幸灾乐祸与喜色。
    宫妃之首的宝妃倒是面色最平淡的一个,她的表情哀戚,似乎对皇后自缢之事很是哀伤动容,见到太子到来,她微微抬眸与太子轻声提醒道:“太子殿下现在还是先不要进去,冯太医他们正在尽力医治皇后娘娘,一切还是待诊治完毕后再说。”
    太子即将迈入内殿中的动作被谢临挡住,眼中闪过一片无力。
    他是中宫嫡子,自幼便与外祖家中关系亲近,后来母后病逝,外祖家便又送了母后的幼妹进宫,其心思不言而喻,左右不过是为了巩固世家在京中的煊赫地位罢了。谢昭接连经历了嫡母与嫡妻的前后过世的打击,对外祖执意送宁家女儿进宫一事有着难以理解的怨气,但后来宁家出事,宠爱的幼子被削发为僧,娇贵长大的少年哪里能经受住这个,不过小半载便郁郁过世,而他外祖更是因为暴毙幼子一事被他父皇趁此时机赶出了朝廷中心旋涡,区区几月过去,宁家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门庭冷落,即便新后之位仍旧选给了宁家女,但一切却早已无济于事。
    这个该被他称作姨母继后,命不如他母后好,一入深宫便很快像花一般枯萎。谢昭无暇去想新后为了夺得他父皇的宠爱与重视都在后宫中都做了些什么,只因她是宁家女儿,宁家嫡系一脉唯一安稳活着的血脉,无论如何,他都得保住对方。
    这般想着,晋元帝沉着一张如墨般的漆黑脸色从内中走出。
    他身后跟着几位擦着额汗的太医,为首的冯太医神色还算镇定,但长袖下攥着药箱但微微颤抖的手却暴露了他心底的后怕。
    “父皇!”太子上前一步,欲言又止。
    晋元帝摆手,看都不看他一眼,只走到宝妃身边坐下。
    宝妃见他眉心拧出一个“川”字,小心起身替晋元帝揉捏着两鬓太阳穴,垂眸不敢说话。
    “说说皇后先下如何了?”半晌,安静的大殿内想起晋元帝漫不经心的声音。
    冯太医小心上前道:“回禀陛下,皇后娘娘身体并无大恙,只是先前窒息过度,故而尚在昏迷中,不得转醒。”
    太子闻言,心底暗暗松下一口气。
    人没事就好。
    可还不待他继续放心,就见晋元帝缓缓生开眼,用不带感情的声音道:“那你再说说,皇后的疯病,能不能治?”
    冯太医额头冷汗直冒,他感受到晋元帝眼底的威压,与太子那边传递过来的不可置信的惊诧目光,匍匐在大殿前,头重重低垂在地面上,大气不敢喘地说道:“回、回禀陛下,皇后娘娘的疯病……恕微臣医术浅薄,实在是,实在是不能保证……”
    皇后娘娘何时得了疯病?
    看着冯太医颤颤巍巍的模样,白果紧抿双唇,眼中露出几分不解。
    同样不解与惊诧的并非他一人,便是宝妃与众朝臣也不敢置信地露出些许震惊。
    “既是不能治好……”晋元帝闭目沉思片刻,沉声同屋内众人道,“皇后宁氏无德,行事疯癫,难堪后宫之首,朕今日欲废除其后位,几位爱卿可有异议?”
    安静如鸡的几位朝臣正沉浸在皇后疯癫的皇家丑闻中难以消化,乍然被晋元帝点名征询废后意见,几人便同时跪到地上,下意识便道:“陛下,万万不可啊!”
    “为何不可?”晋元帝淡淡问。
    朝臣中有尚且清醒理智之人,闻言便急促说道:“皇后娘娘乃后宫之主,天下女子之表率,若只是因病便要废黜皇后这等缘由,万民百姓恐难以接受,最是容易动摇民心!”
    太子谢昭此时也恍惚站出来,撩起衣摆,郑重下跪:“儿臣恳求父皇……收回成命。”
    晋元帝手指敲击在椅背,眸光落在谢昭身上闪过几分复杂,最终却只道:“既是太子与诸位爱卿替皇后求情,朕便收回废黜之言,不过皇后疯病尤甚,传朕旨意,自今日起,将皇后禁足于未央宫中,赐其青灯一盏,佛堂一座,以养其疯癫执迷性情……何日病好,何日解其禁足时限。”
    话罢,晋元帝便起身,带着宝妃头也不回地出了未央宫。
    谢昭跪在原地,后背的冷汗浸湿衣物,就在方才,他有一瞬间的肯定,父皇恐怕是真的想要废黜新后——
    竟是连宁家的最后一点脸面与尊严都不肯留了。
    恍惚着被身边的太监扶起,又恍恍惚惚地回到寝殿中,谢昭抬眸时只能隐约看到来人焦急的神色,与开开合合地嘴唇中不断地说着什么话。
    谢昭听不真切,眼前一黑,堕入黑暗。
    ……
    “太子殿下今日身体如何了?”白果坐在外间,神情关切地问。
    闻素书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勉强笑笑说:“殿下前些日子为了朝中一些事忙碌不休,本就没休息好,伤了底子,没成想昨日皇后娘娘出事,大起大落之下便把那些暗疾给激了出来……冯太医先前来看过,开了几服药,只说煎服三日,剩下的只需得殿下静心修养便好。”
    谢昭虽身为当朝太子,但身子骨却是几个成年皇子里面最弱的一个,尤其是近几年晋元帝日渐将朝中事务的重担落在他身上,过劳之下便压抑地身子更加脆弱不堪,去年只一场风寒便折腾了他足足小半载,还是直到年前才堪堪将身体调理好,不想又几个月过去,人竟是又病倒了。
    闻素书心底隐隐透着许多不安,想要与白果倾诉,最后却总归是没能说出口。
    小皇孙得知亲爹生病卧床,人比平日里都安静了不少。他知道闻素书要照顾爹爹,便也不再常常粘着对方,只自己去找玩儿的东西。有时候无聊的狠了,他便偷偷跑去主院里,扒开窗户上的纸,小心往屋里瞧,每次这么做,他都会被闻素书发现,然后再在对方无奈又宠溺的目光中,被毫不留情地送回自己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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