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你能不能少装可爱,大哥二哥不会叫吗,非得是这个哥哥那个哥哥?”岳起沉突地就恼起来,他憋了不知多久的东西宣泄而出,裹着隐晦又明晰的味道。
    陈子轻嘴唇嗫嚅几下,他趴在桌上,歪头背着岳起沉:“我当时随便喊的,没过脑。”
    准确来说是脱口而出,喊完自己都羞耻。
    陈子轻抿嘴,称呼肯定是要改的,即便岳起沉不提,他也不想再那么叫,奇奇怪怪黏黏糊糊。
    他不清楚别人,反正他一那么喊,就是虚伪做作的撒娇,有表演成分在里头。
    小和尚哪能那样子。
    陈子轻把脑门抵着手臂蹭了蹭,普通的僵尸没有感知,岳起沉有,人类具备的,他都具备。
    似是能看穿他内心,细品他所想,他脑后响起声音:“装的。”
    陈子轻错愕地转头,我不信,你要是装的,那都能进演艺圈拿奖了!
    岳起沉通过他眼神读到他所想:“爱信不信。”
    但那是遇到你之前。
    遇到你以后,平面的情感逐渐变得立体。
    陈子轻看他耳朵,开玩笑地说:“怎么我跟邱家人在书房说的话你都能听到,你是顺风耳吗?”
    岳起沉一副“这都让你发现了“的神情:“我还有千里眼。”
    陈子轻:“……哇,岳施主好厉害。”
    岳起沉丢了颗佛珠到和尚脖子里,本来是丢进去就算了,却在碰到他皮肉的那一瞬就失控,一路将佛珠往下塞。
    佛珠顺着陈子轻的背脊下落,他打了个冷颤,慌忙从下面摸到佛珠将其拿出来:“岳施主,你干什么!”
    岳起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更想让那颗佛珠去哪里,他的指尖疑似生出烫热的感觉,偏头咳一声,若无其事地懒笑:“玩儿呗。”
    陈子轻瞪他,你是玩佛珠,还是玩我?
    岳起沉嬉皮笑脸地伸手:“把佛珠给我,我穿到绳子里面去。”
    陈子轻有股子想把佛珠砸到岳起沉脸上的冲动,来得快又强烈,他忍得身子有点抖。
    终究是忍住了。
    只砸到了岳起沉的怀里。
    尽管如此,岳起沉依旧察觉到了小和尚的不对劲,他沉沉看了片刻:“你本来就没有四大皆空,没事少念经压制,脑子都让你压坏了。”
    陈子轻托腮看旁边,坏的哪是脑子,坏的分明是精神。
    房里静谧起来。恒温掩盖了夏夜的躁动,超强隔音阻挡了虫鸣的乐曲。
    陈子轻看了看手机上的新闻和娱乐八卦:“下回我在邱家,你来找我之前记得给我发个信息或者打个电话,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没等僵尸有反应,陈子轻就认真地解释:“我不是怪你多事,我是怕你出事,岳施主,你对我很重要。”
    岳起沉穿佛珠穿偏了:“很重要是有多重要?”
    陈子轻说:“是我想你得偿所愿的重要。”
    岳起沉一愣,得偿所愿?他调笑:“只想我得偿所愿,而不是想天下人都能得偿所愿?”
    陈子轻不解:“天下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岳起沉唇边弧度加深:“和尚化缘引人向善普渡众生,你说那话,对得起你在寺庙每天跪拜的佛祖?”
    陈子轻双手合十,缓缓道:“佛祖会体谅我的。”
    岳起沉拨开他合在一起的两只手:“少给老子装模做样。”
    陈子轻抽抽嘴。
    小和尚脑袋亮堂,眉清目秀像个女孩子,他没反驳没不高兴,兀自趴回桌上,露着一截白而细腻的后颈。
    岳起沉发现小和尚在外比对着他更装,和邱家人说话一口一个阿弥陀佛,一口一个贫僧。
    相比较起来,在他面前已经接近还俗的状态。
    尤其是不穿僧袍的时候。
    岳起沉心情大好,桌底下的腿抖了抖,他把剩下几颗佛珠穿好,打结,扣动打火机撩过,随后就将佛珠丢给小和尚:“拿去。”
    陈子轻戴回脖子上面:“岳施主,关于机场洗手间的事,我想和你聊聊。”
    岳起沉听出引导意思,脸顿时一冷:“少管我。”
    下一瞬,他眼含不明意味:“我一直忘了问你,当时你看见隔间里的事,有什么想法?”
    陈子轻不想回,他第一次做和尚,哪知道一个出家人面对惊世骇俗的男男互吹场景会怎么想。
    好半天,陈子轻憋出四个字:“挺污秽的。”
    “污秽?这叫乐趣,”岳起沉说,“你个小和尚懂个屁。”
    陈子轻:“你怎么知道是乐趣?”
    岳起沉往椅背上一靠:“你没发现那两人一脸享受?”
    陈子轻:“……”那真是没发现。他只看出他们血泪横流满脸屈辱。
    岳起沉锁住小和尚嘴唇的目光渐渐有几分下流的趋势:“吞那么快,吹那么响。”那是你们人类的疯癫世界,我们做僵尸的只有看的份。
    近期郁郁寡欢的僵尸拿出一对核桃盘起来:“喉管吞咽会产生收缩跟挤压,爽利到翻白眼,吐白沫。”
    陈子轻:“……”别说了,有画面了。
    “阿弥陀佛。”他开始念大悲咒。
    原主行囊里有这本经书,他在鬼楼无聊的时候看过,在这副身体的加持下记得快。
    岳起沉的脸孔白了白,他用轻微颤抖的手抓捋长发:“到一边念去,念得我都快老眼昏花,手抖成帕金森了。”
    .
    陈子轻起身去卫生间,他对着镜子抹了把脑袋,这副身体的体毛不重,头上的毛不用半个月清理一次,可以相隔一个月。
    除了戒疤,其他地儿一片光滑。
    陈子轻把脑袋对着水龙头冲洗冲洗,用毛巾从头顶心擦到脸跟脖子,舒舒服服地呼口气。
    没头发,轻便多了。
    陈子轻在卫生间安静地想了会事情才出去,他今晚要在邱家过夜,让岳起沉也别走,在他房间里睡。
    “我床大,不会挤到。”陈子轻拍拍床,“你等天快亮的时候再走,那个时间段邱家安保松。”
    岳起沉作势要回去,一副“我凭什么听你安排”的姿态。
    陈子轻挡在他面前:“你现在不能走,被邱家人抓到了八十张嘴都说不清。”
    岳起沉:“让开。”
    陈子轻拉他,被他甩开,再拉他,又被他甩开,忍不住地说:“你跟愤怒的小鸟一样。”
    岳起沉:“……”
    两人四目相视,陈子轻揉着脖子小声:“岳施主,你太高了,我这么仰着对颈椎不好。”
    岳起沉扣住他脑袋,把他转个边,不让他看自己压不住的唇角。
    僵尸是有唇珠的。
    左眼下的淡红小痣和上唇底下微微翘起的弧度,以及他长到肩膀上面一点的乌黑碎发,让他的气质总体上偏细致,犹如一个精美的玩偶。
    但又因为那双藏刀锋的眼型显得有危险性。
    岳起沉对着小和尚的脑袋吹口气:“我颈椎就好?谁不难受。”
    陈子轻脑袋凉飕飕的,他哆嗦了一下:“就这么定了啊,你睡另一头,我待会给你找换洗的衣服。”
    岳起沉又要走。
    陈子轻以为他玩什么老土剧情玩上瘾了,却听他说:“我没带生姜,牙痒。”
    僵尸还痒啊,粉团子搓半天都不能拉长呢。陈子轻挥走乱七八糟的思想:“那怎么办,我下楼看看能不能给你偷几块生姜?”
    岳起沉睨他一眼:“加蓝小师父今晚要破不偷盗戒?”
    陈子轻含糊:“生姜不算。”
    “没听说一句话?小时偷针,大时偷金,”岳起沉说,“不问自取,一片叶子也是偷,更何况是生姜。”
    陈子轻无力反驳,好吧好吧。
    岳起沉勉为其难:“没生姜,我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咬其他东西。”
    陈子轻顺着他的思路走:“那你想咬什么?”
    岳起沉屈指敲击阳台窗户,那节奏不快不慢,像是在轻叩他的心门。他咽口水,不会是想咬他吧?
    僵尸能嗅人类的情绪散发的气息,他嗅到了小和尚的紧张和不安。
    陈子轻被两根手指捏住下巴抬起来,他浑身汗毛刷地站立,眼神飘忽舌头打结:“岳,岳施主,你这是,你有话就说,你放开我。”
    小和尚耳朵都红了。
    僵尸终于捉弄够了,像个为了吸引某个人注意就恶作剧的男高生一般,咧嘴笑了笑,大发慈悲地对他说:“去拿包薯片。”
    陈子轻悄悄松口气,又有一丝丝不知以何为名的失落,没发现僵尸眼中猝然迸射的亮光。
    .
    岳起沉一包薯片没吃完,陈子轻就让邱宜雪叫了出去。
    邱家来了几个直系说事情,邱晁要他这个还热乎的小儿子在场。
    陈子轻进电梯,透过电梯门看旁边的邱宜雪:“大哥,我准备打坐了,事情不会说多长时间吧?”
    邱宜雪没问他怎么换称呼:“不会。”
    陈子轻不再说话。
    电梯里有不怎么寒凉的味道,是邱宜雪衣物上的香味。
    陈子轻下意识就要细闻之际,电梯门来了,邱宜雪先一步迈出电梯,在外面等他。
    不催促,也不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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