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易拼命的往外呕吐,但一点用也没有。
    他的双手按在课桌上,忽然剧烈的抖动了下。手指头开始冒出一滴滴血珠,在灯光下晶莹发亮。
    从他的每个指头里突出了一根针,那种圆规上的针头。
    宋易就这样被固定在课桌上。
    接着,他大张着嘴,对着我,还在努力像外呕吐。这次,他的确吐出了些东西。
    一只瘦骨如柴般的细长的手指头渐渐从宋易的嘴巴里伸出来,接着是整个手臂。
    蜿蜒柔软如同一条黑蛇。
    那只手臂上还残留着伤口,很多被针扎过的密密麻麻的伤口和瘀紫的伤痕。
    手臂伸向了了摆在宋易旁边的教学用具,它拿起了一只巨大的圆规,并且将有针的部位对准了宋易的喉咙深处。
    宋易看着,惊恐的喊了起来,虽然听不清楚,但可以勉强辨认是在喊胡悦和我救他。
    胡悦已经缩到墙角不会动了,而我的麻醉剂效果却仍然没有退去。
    圆规缓缓地伸进了宋易的喉咙。
    鲜血开始一束束地从宋易的嘴喷出去,他的身体开始剧烈的抽搐,手指头的针也被弄歪了。
    当圆规进去三分之二的时候,宋易不会动了。
    我的脚开始有些许直觉的时候,过去解开了胡悦的绳子。
    “我,我也会死么,和宋易一样?不,不要,我不要死。”胡悦惊恐地望着我,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随意安慰了几句。
    事情如此的结束,让很多同学非常感慨,他们未曾说什么,只是暗自担心,担心的对吃喝相当注意了。许久不见,都日益苗条起来。
    胡悦也渐渐从那次惊吓之中恢复过来,只是好像变了个人,少言寡语,我偶尔会和她通通电话,她有些失神,总是说着同一句话。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没事呢?杨起不会这么简单放过我的。”
    我无法回答,有段时间很忙,就无暇顾及,待缓过来的时候,胡悦消失了,问了很多人都不知道。
    终于,在纪颜父亲的笔记中,我偶尔看到一段关于不腐尸的记录。
    “人死而不腐,非常理,有异格,脱六道而无法转身,唯有妇人食其血肉,体内形成胎儿,方可轮回再生。”
    我终于知道杨起为什么独独放过了胡悦,或许宋易的疯狂举动,或许都是杨起安排好的。
    只是,我不知道胡悦会有一个怎样的结果,笔记没有再说下去,或许,她在某个角落,等着把杨起生下来,或者说是杨起等着自己再次回到这世上,只不过是以另外个身份罢了。
    十二年前的那些天真的孩子无法知道和理解那时的无心举动会对一个人产生怎样的伤害,而杨起如果能反抗,能坚强起来,或许那天的同学会我会看见一个和大家一样性情开朗的年轻人。
    我将笔记放回书柜,自己手臂上的针眼依稀在目,却又已然看不清楚了。
    哦。名字可能弄错了,开始写的是袋葬,可能后来成书我改了狼凝忘记了 ,不过无伤大雅
    第八十七夜 露白
    纪颜几乎保持着每星期一封信的习惯,我也逐渐开始适应了,每次拿到信我都知道将又会看到一个奇怪而有趣的故事。
    “从北方南下,我一路上都在查找那个怪人的消息,当然,更重要的是见识那些异常的事物,这个世界即便是我,也有太大无法理解的东西。
    天气骤冷,不过由于到了长江以南,于北方想必反倒缓和了,不过这样反倒让李多感冒了,我不得不在当地一个小镇上停留了下来。
    这是典型的一个南方小县城,崎岖高低不平的狭窄石间小路,两边窄门高耸的人家和每天早上白色半透明的雾气和炊烟的交叠,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江南的特有的水汽让我感觉到非常舒适。
    水墨色是这里特有的标准颜色,镇上的人虽然不及北方大汉的热情豪爽,却又保持着一份若有若无的距离,但他们很有好,独自过着自己的生活,墨绿色的房门,黑色的瓦片以及青色的砖墙于江南的雨很好的映衬在一起,宛如画境一般。
    在当地有好些个上了年纪却依旧精神很好的老人,他们弓着腰,拐杖轻轻的撞击着被多年的雨水淋的已经光滑的石板小路,虽然满脸皱纹,却犹如年轮一样是代表着他们长着的证明,嘴中虽已无牙,却可以吐出许多千奇百怪的故事。
    黄阿婆就是其中一个。
    黄阿婆已经七十多岁了,是大家最为尊敬的人,因为她的医术为大家解决了很多困难,头痛发烧小疼小脑的她都可以解决,所有人提到黄阿婆都是翘起大拇指夸赞不己,但黄阿婆自己总是咪着眼睛咧着嘴笑笑。正好李多感冒,于是找到她看病,阿婆很和蔼地告诉我们只是身体受了江南的湿寒之气,于是按摩了一番,并热情的邀请我们去她家住下,我和李多正发愁这小镇没有旅社,自然高兴地答应了。
    黄阿婆一个住在镇上小路的东头,房子很大,据说阿婆年轻的时候还是镇上有钱人家的小姐,这所与其他人不同的房子就是她父亲留下来的。
    如果但是从外面狭窄破旧的房门,你很难想象里面的宽敞于华丽,中间有一口天井,井是五边形的,非常的旧了,看来很久没有用过,井绳也老旧不堪。进门两边是两层的木制阁楼,每层阁楼各有两个房间,正中间是四米多高的正堂,穿过天井进去,可以发现所有的顶柱和房梁都是上好的红木,至今未曾掉色,从正堂到阁楼还要穿过一条走廊,走廊的上面还有壁画,大都是四大名著里的人物工笔画,虽然由于江南的潮气褪色许多,但依旧色彩艳丽,可以清楚的看出画中的精细之处。房屋的地板依旧很结实,人走在上面脚底很柔软,而院子里铺地都是非常光滑的石板。
    正堂摆放着会客的桌椅,整个布局于老家差不多,不过更多了份高雅的书香之气。两边则分别是连接内屋的门。
    只是偌大的房子,居然只有黄阿婆一个人住。于是她热情的邀请我们两个住进来。
    下雨的时候,雨水如串起的柱子一条条挂在屋檐下,宛如挂了片玻璃帘子,煞是好看,这个时候,黄阿婆一般会拿着茶壶坐在太师椅上给我们讲她所经历的奇异故事。
    这个小镇并不出名,只是在抗日的时候发生过一场战役,其实战场离小镇还有段距离,这个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地方反而没有遭受到太多的破坏。
    黄阿婆的一家似乎是为了躲避什么才来到这里,也就是说她不是这里的原住民。只是他的父亲却携着巨款,架着车拿着一大堆行李,然后在当地建了这样一所豪宅。据说那个夜晚有村民说,黄老爷不仅带来满车的钱财,还有个巨大的箱子。
    黄阿婆说,从小未曾见过母亲,父亲也经常唉声叹气,半夜也会突然惊醒,当她十六的的那个夜晚,父亲说出去买点东西,结果再也没回来。
    “那个晚上他很恐慌,总是坐卧不宁,就像有人在催促他一样,父亲告诉我家里的钱财放在何处,并留下一本医书,并交代好生保管。然后急急的出门去了,于是,我生命里的最重要的一个男人就这样消失了。
    两年后的夜晚,一个年轻人来到了镇里。他和其他人完全不同,高大英俊,满脸书生气,在那儿年代,西装和皮鞋是稀罕物,镇上的人谁也不认识他,年轻人提着一口皮箱,拿着一张纸找到了我这里。
    当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看上他了,可是年轻人却告诉我,他是我的未婚夫。
    我非常的惊讶,可是更惊讶的是年轻人拿出一封信。
    信是我父亲的署名,也是父亲的笔迹,信里父亲告诉我,年轻人是他的世侄,婚事是他在外面和年轻人的双亲谈好的,所以叫他来这里迎娶我,信上还告诉我,年轻人留过洋,学过西医,叫冯孝。
    或许你们年轻人会觉得无法理解,但我的确相信了那封信,并且遵从了父亲的安排,和冯孝结婚了。
    婚事很简单,只是请大家来家里吃了一顿,冯孝表情始终非常严肃,仿佛从来不会笑一样,只是例行公事般的敬酒,但却从来不喝,我后来问他,他就以喝不惯白酒为理由。
    婚后的生活很简单,但我也很幸福,虽然冯孝只是经常看着书,并不和我多说话,但依然觉得有这样一个丈夫很幸运,也觉得父亲的选择没有错。
    可是,每到晚上,我都发现冯孝喜欢在房间里翻找什么。我不想问,因为我知道问也无用,他找不到,迟早会来问我。
    终于,他忍不住了。
    ‘东西,你爹有没有藏起什么东西?’他嗡着声音问我,虽然他对我不是很热情,但一直礼数有加,从来不曾用这种态度。
    我只能回答说不知道,我忽然发现原来自己根本不了解这个男人。冯孝听完,开始冷笑。
    ‘你们父女两都是一路货色。’
    我生气了,我可以容忍他说我,却不允许他辱骂我的父亲,那天晚上他动手打了我,并搬到了阁楼去住。
    第二天,冯孝忽然问我父亲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给我,我只好把那本普通的记载着一些简单医理的书给他。他拿了去,天天躲在房子里读,一连好几天都不出来,饭也是我送进去的。他只是开了一条缝,吃完后又放在门外,那些日子他丢了魂一样,样子邋遢极了,满眼血丝。
    终于,当我发现放在门外的饭没有人动的时候,才发现他也消失了,于是,我的丈夫也奇怪的离开了这所宅子。
    我只在在他的桌子上看到了那本医书,无奈的将他收起来,重新放置在我房间里。
    在书桌上,我看到他写了很多字,一张张散落在地,都是一些中药名。还有一些很潦草的,大都写着我的,都是我的之类的。
    就这样,我依旧过着一个人的独居生活。
    十年后,这两个男人都不再有任何的消息,我也逐渐将他们缓缓忘记,于是我开始研究这所宅子起来。
    这是我父亲设计并亲自督工建造的,那些日子他很忙碌,几乎都不同我说话,所以我想熟悉这房子的每一个地方,就如同想熟悉我的父亲一样。
    在父亲的书房,我忽然发现他的书柜居然有一道焊口。
    我请人来撬开了木墙,却发现里面有个不大的暗室。我不想父亲的秘密公诸于众,还好请来的都是外乡人,我把工钱付给他们后就打法走了。
    那天傍晚,我一个人拿着蜡烛走进了那密室。
    密室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口棺材。漆黑的棺木在烛光下闪着油黑的混光。
    我小心的挪开棺木盖子。
    当我将蜡烛移过去,去发现一张令我熟悉的脸。
    是冯孝的,当时我差点吓晕过去,可是等我镇静下来仔细一看,那人却不是冯孝。
    虽然很想象,但不是冯孝,棺木里的人年纪比冯孝大,而且穿的服饰还是民国初年的马褂,手上戴着一个巨大的绿色扳指,衣着上看来非常华丽。尸体的脖子处还有一道深紫近乎黑色的瘀痕。
    可是这人究竟是谁,既然不是冯孝,父亲怎么又将这人的尸体藏在密室里。
    密室应该是建宅子的时候做的,尸体最少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了,而不腐烂,更让我不解。
    我只好将棺木重新盖好,退了出来。
    我要么找到父亲,要么找到冯孝,否则永远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于是我决定去寻找父亲,并且拿了冯孝留下来的唯一的照片,如果棺材里的人父亲认识的话,那冯孝的样子应该对找到他有帮助。
    寻找东西很幸苦,寻找人更加幸苦,何况我是个女孩子,不过我还是找到了一些父亲当年的不多的朋友。
    他们提及父亲却总是一脸的不屑,并告诉我,长的和冯孝想象的那具尸体叫冯奉,是父亲的好朋友,也是一同学医的师兄弟。
    其实我一直对父亲只是一位普通的郎中却拥有一大笔财产而困惑不解,当我渐渐了解了父亲和冯奉的关系后,一个非常令我难过而恐惧的想法逐渐形成,犹如一个慢慢画好的图画一样显现出来。
    当年父亲和冯奉师从一个师傅学习中医,但两人家境迥异,冯奉家是当地首富,而冯奉又是独子,为人豪爽而且有学医的天分,他对父亲很好,资助他衣食和学习,父亲也非常感谢他。
    他们两个有次更随着师傅去外地治病,结果冯奉家中突变,他必须回去继承遗产,于是父亲陪着他一道回去。
    但是冯奉的家人告诉我,冯奉一回家就仿佛变了个人,并且天天和父亲在一起,不久,他就将所有财产交予父亲,然后就消失了。
    消失,又是消失。
    而家中冯孝的尸体告诉我,父亲一定做了什么,对冯孝做了什么,我不敢想下去,无法接受自己的父亲居然还有如此一面。
    他们两个在回去的路上父亲究竟对冯奉做了什么?我始终无法想到,可是我在冯孝带来的行李中居然发现了夹层里有一些东西。
    那都是一些散碎的记录。
    都是关于引路人的。
    人将死,而存气于喉,以药泡之,固气,可半月不腐,面如常人,谈吐吃食无异,然需引路归家,会家人,诉遗命,方立死。
    而且还有一些引路人的样貌。
    黄袍,高冠,白布扎头,手持幡,脚踩七星,容貌不可辨,须以石灰混以茶米覆之。
    幡是引魂幡,七星,是七星黑色布鞋,传说引路人不可被死者看到容貌,所以以石灰涂抹到脸上辟邪,而茶米就是糯米。
    我这才想起,父亲曾经想我提及过家中有一门世代相传的古术。而且他的书房里也看过黄色的道袍。
    原来,冯奉到家前已经死去,父亲靠着引路的古术将他带回家,并控制尸体让冯家的财产全部变成他的。
    难怪,他宛如躲避什么一样,逃到这样一个人烟稀疏的古镇。
    当我情绪低落到顶点的时候,父亲却又出现了。
    只是他老了很多,几乎快让我人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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