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云听了楚婉娘的婉拒之词,浑似毫不在意:“只不过是抚琴听曲,姑娘就是有些不便,也无妨,如此婉拒,可是不给在下面子……还是只有那司马夫人才能劳动姑娘的大驾,此前为了给那位司马夫人助威,姑娘你可是殚精竭虑,让在下好生羡慕……”
    说到这时,南宫大人的脸上却是笑意全无,还是那样一张仙人般的脸,可是此刻却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之气。
    此人不善!可是就算婉娘心里清楚,又是如何解围?就在她想缓和下气氛,寻个由头离开时,南宫云已经扬手打了响指,叫来侍卫道:“将这位楚姑娘带‘请’上马车!”
    听了南宫云的吩咐,几个五大三粗的侍卫不由分说便将楚婉娘困了带楼去,那鸨母要阻拦,却被一千两的银票堵了嘴:“不过是请花魁去助兴几日,还望莫要不识抬举!”
    那鸨母心知这位大人乃是来头甚大,又是给了厚厚的封银,虽然也担心着那婉娘,却也笑着应承了下来。
    沈如柏离在一旁,心内却暗自皱眉,不知这南宫云是何用意,为什么要因为一个青楼女子而闹得这般张扬?
    南宫云这时已经起身下了这秀春楼,到了马车前时,早有小厮熟稔地取了崭新的外袍,替南宫大人换上后,再将那脱下的,沾染了秀春楼里浓郁熏香味的外袍点燃后扔到了路旁任它烧成了灰烬。
    南宫云端坐在马车里,用巾帕擦拭了自己的脸颊与双手后,笑着望向沈如柏道:“沈大人可真是好口才,在司马大人面前的一番陈词,当真是我也听得心动,恨不得招揽了你为我之贤将……”
    沈如柏听到这里,不由得神情一凌,他万没想到自己与褚劲风在司马府的谈话,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传到了南宫云的耳中……是司马府内有他的耳目?还是自己身边的小厮?……
    他当下顾不得多想,慌忙拘礼道:“下官与那褚劲风不过是虚以委蛇,还望大人莫要偏听偏信……”
    南宫云笑开了,转动着手上的翠玉指环,淡淡道:“哦,若是误会,便再好不过了……”
    他方才之言也不是指责,而是敲打一下这位自以为高明的沈大人,就算他现在成了白家的乘龙快婿,也是他南宫云一手铺垫促成的结果,若是让这位沈二少错以为娶了那白三小姐后便可以高枕无忧,脱离了他的摆布那就大错特错了!
    接下来,他便要回去好好休憩一下,慢慢地整治着这位侠肝义胆的花国之魁,看看从她的嘴里能得到李二小姐什么有趣的事儿来!随便再看看,这个摔傻了的李二,是否还将这曾经的知己牵挂在心上……
    李若愚,要不了多久,你就会乖乖的来到我的面前!
    想到这,南宫云闭合上了眼儿,嘴里轻轻哼唱着一首渔歌,那曲调悠扬,也不知是与何人所学,竟然隐隐带着聊城特有的软糯口音……
    修筑城墙的工事进行得如火如荼,而军演也要开始了。
    此番漠北联动军演,出了褚劲风亲帅的大军外,便是还有赵熙之的西北军,还有便是朝廷之中,白家二公子白敬雄亲帅的王师。这三支军队联合的演兵还真是难得的盛况。
    不过那白家的二将军,褚劲风压根就是没有摆在心上。那厮在少年时便被自己吊在了闹市的井口之上毒打,当时哭得眼泪与裤裆里的黄液一起横飞,那等龟儿能率领出什么虎狼之师?左右不过是来充场面凑数罢了!
    在军演之前热闹场次的,却是城里贵妇们参加的竞骑大赛。
    在比赛那日,整个马场四周皆是城中围观的民众,而高台上便是观赛的达官显贵们了。
    骑了几日矮脚马的若愚已经尽失了兴致,骑在那马上倒是不担心够不到脚蹬子,可是鞋底子拖地都要磨得薄损了。简直都伸不脚儿。
    虽然不能参赛,可是她却兴致不减,因为家姐李若慧代替她上场参赛了。此时,她身着一身月狐小披风,只露出一张娇俏的脸儿站在围栏边朝着姐姐挥手。
    只是一转头,便看见那个南宫大人正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见她瞧过来,才微微勾起嘴角,美目微垂,掉转了视线。
    若愚不爱看他,一扭头,再望向另一边,却发现自己的前任未婚夫婿正站在看台的另一侧,也在看着自己……
    若愚更不爱看他,冲他一瞪眼,转身乖巧地坐在了正在与关霸私语的夫婿身边。
    这几日来,李若慧在妹妹的催促下,几乎天天去马场练习。
    那个叫关霸的将军有几次似乎是闲来无事,也来马场练骑,看姐姐的技艺实在不错,可是那马儿品相不错,却终究不是历练过的,竟然慷慨地提出将自己那匹在战场上的宝驹火烈借给了姐姐。
    李若慧刚开始是不愿,可是禁不住那火烈出色的表现,竟然是如此通人性,飞跃奔驰的速度,真是叫精于骑术之人心内发痒。到底还是没有禁住诱惑上马试骑了一圈,这是一试用可就是上了瘾。那关霸倒是识趣的,瞧见李若慧不欲与他交谈,只将马匹留下便转身走人了。
    既然是这样一番无所求的好意,李若慧自然是难以拒绝。
    所以今日登场时,李若慧一身火红的骑装,身下所骑乘的便是关霸的那匹火红色的坐骑。
    褚劲风在高台上端坐着,倒是懒洋洋地伸手搭着眼上看了看那准备起跑的起点打着鼻哼,卷着马蹄恐吓着其他马匹的红马,说道:“关将军,本座没眼花吧?怎么本座的爱骑火烈居然也上场了?”
    关霸嘿嘿一笑,低声道:”主公给属下留些情面,千万莫要在夫人面前说破了……”
    这关霸不比常人,乃是褚劲风最得力的干将。单论军功,入朝为官二品大员是跑不了的,却屡次放弃升迁的机会甘守在这边陲。是以私下,褚劲风对这关霸也甚是厚待。
    他的坐骑甚多,所以这火烈借给关霸骑乘,没想到这关霸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借给了李若慧,其用意真是不言自明。
    “关将军,你的妻子自三年前离世后,便一直没有再娶,这枕榻的空旷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那李若慧可是本座的大姨子,而且她也言明不想再嫁,还是趁早改弦更张,莫要白费了气力……”
    关霸却不以为意,立在褚劲风身旁小声道:“主公,单论排兵布阵,末将自叹弗如,可是这讨女子欢心,却是末将有些经验,那烈女怕缠郎,万事讲究个循序渐进。就好像当初您看中了夫人,半点的铺垫都不讲,便是一股脑儿全扑进去,人家自然吓得不干,碰了壁伤了脸面,就自己拗不过那弯儿来是不行的……”
    话说到一半,关霸便被褚劲风一个瞪眼吓得不敢在言语,只能诺诺小声道:“不过后来还是好的,不是长了经验,将夫人娶了回来了不是……”
    褚劲风冷哼一声,就在这时,那赛场上已经分了胜负,骑得火烈的李若慧自然是拔得头筹。那白家三小姐得了第二,气得当场甩了马鞭。
    中场休息时,也来观赛的白传雄突然笑着转头道:“这马场离得工事不远,距离下场比赛还早,不若顺便检验下工事?司马大人,意下如何?”
    此番白传雄前来,一则是领教一下漠北的军风,二来则是代替皇上验收一下最近工事的进度。
    褚劲风淡然道:”既然是领了皇差,本座岂有阻挡之理?还请白将军检验。”
    是以当军演的首场,那白将军命人推出了几门火炮时,褚劲风不由得冷哼了一声。还当是拿出了什绝顶的本事,原是这般奇巧之物!
    “门火炮乃是百工大赛上南工大人的高徒所制,其力足抵万钧,用它来检验城墙的坚固是最好不过了,不知褚司马意下如何?”
    火炮的威力,褚劲风大赛上曾经见过,虽然威力巨大,可是射程便不太远,两发炮弹间还需要重新填埋火药,如此奇重之物,还需要不断搬运调整,真是鸡肋一个,在真正的实战中并不实用。
    那城墙厚度超过了一半的城郭。因为顾及到改换了粘土的缘故,他还请教了资深的土木师傅,在砖墙垒砌时,在石灰里掺加了糯米熬制的汤汁,这样古法浇筑出的城墙一点也不比通县粘土所制的城墙差。
    是以他很有信心迎接这火炮的一击。当下也未开口阻拦。
    当火炮被移到了城墙之下时,跟随在白将军和南宫大人身后沈如柏微微眯起了眼儿。
    他熟稔这里的工事进度,自然发现这白将军选择的地段恰好是工事改换粘土的交界处。除了刚开始修筑的一段城墙外,其余随后修筑的城墙都不是通县的粘土所制了……
    沈如柏偷眼望向了一旁微笑的南宫云,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
    ?
    ☆、第章
    ?  这时,那些在马场观看比赛的众人也纷纷围拢了过来。准备看一看这动用了数千徭役的城墙到底是有何出众之处。
    兵卒们架设好了火炮,填埋了弹药后,便径自后退,朝着最先筑起的一段城墙打了过去。
    当炮弹声响起时,褚劲风的眉头微微一皱,因为他发现这火炮又经过了一番改良,发出的是连续五颗炮球,那五颗圆弹朝着城墙呈现扇子形飞射了出去。击打在墙壁之上发出轰隆的巨响,虽然那城墙被这炮弹砸出了深陷的凹坑,可是烟消雾散之后城墙依旧不倒。
    众人被那炮火的轰隆之声惊得发出“啊呀”的叫声,看到城墙岿然不动,不由得交头接耳,纷纷称赞,只觉得这些时日的辛苦总算是没有白费,有许多的民众的父老兄弟也参与了城墙的修筑,不由得一个个眉开眼笑,十分自豪。
    紧接下来,那炮车又移动了位置,转到一段后修筑的城墙那里,再如法炮制,填弹,准备新一轮的试炼。当点燃了捻子,又再一次五弹齐发,袭向那围墙时,再次发出了轰天的巨响。可是,在那巨响之后,人们分明听见了几声清脆的咔咔声。当烟雾散尽时,人们再次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只见那整片的城墙居然如豆腐浇筑一般,摇摇欲坠,几番挣扎,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塌了。
    这下围观的民众中,诧异之声一下子炸裂开来。人们惊讶于同样是新近建筑的工事,为何一边岿然不倒,而另一边却是不堪一击。那白传雄见此情景,甚是夸张的挺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如同死了爹妈一般,疾声厉色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褚劲风微微眯起了眼,嘴角抿得如同开刃了的刀锋一般,一语不发,只是示意一旁的关霸过去看看那城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南宫云也轻轻点了一下头,示意沈如柏也跟着走过去。待得二人回来的时候,那沈如柏手里拿着两块城墙的碎片,一块是第一次炮弹轰击下来的城池碎块,而另一块则是刚才倒塌的城墙的碎片。待拿到白传雄面前时,一旁的将士和各州郡的官吏们也看得分明,这两个碎块里面粘连的粘土的颜色截然不同。那坚不可摧的城墙的夯土乃是泛着灰白色,而那豆腐渣样的城墙则是正常的黑土色。
    看到这两个碎块,南宫云紧绷着脸,眼里聚满寒霜,申斥沈如柏道:“沈大人,这时怎么回事!圣上不是言明这漠北的工事一定要用通县的粘土吗?为何这被击碎的城墙里面却不是圣上亲自制定的夯土材料呢?”
    听南宫云这么一问,沈如柏心内现在是彻底雪亮了。
    这个南宫云心思竟然是这般的缜密歹毒。他先前命自己带图纸去那司马府找李若愚改建船只,皆是操纵人心的圈套。若是不提及这褚劲风的逆鳞,也许这位司马大人还会冷静下来沉着思考如何解决运输粘土之道。可是南宫云偏偏一副急色样子,摆出一副非要李若愚出头的姿态,反倒让司马大人心生忌惮,坚决不同意改造船只而改用了当地的粘土。
    只是按理说,这当地的粘土质地虽然不如通县的特产,可是褚劲风命工匠用糯米汁加石灰浇筑,也不会逊色太多。也不知这南公园到底是如何让那城墙倒塌得这般让人惊悚……
    听了那南宫云疾声厉色的责问自己,沈如柏不敢多想,心里已经审时度势知道该如何应对了。连忙下跪道:“启禀大人,前阵子暴雨,运输粘土的船只倾覆,一时间通县的粘土供应不上来。下官做不了主,禀告了司马大人,看看能否请擅长造船的司马夫人出面改建船只,可是……”说道这,他似乎畏惧地抬眼看了一下褚劲风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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