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幼年
    次日早起,因这桩婚姻是乾元帝赐婚,是以先进宫谢恩。谢怀德往宣政殿见乾元帝,梁青容由珊瑚引着往合欢殿来。
    梁青容由舅婆临安候夫人姚氏带着进过宫,也见过几回昭贤妃。从前相见,一个是赫赫扬扬的宠妃,一个是随亲觐见的外臣之女,在场又有多少内外命妇,便是昭贤妃和蔼,到底尊卑有别,所问所答比君前奏对略好些,因着身份攸关,梁青容也不敢将昭贤妃如何打量观察。今日再见,虽是谢恩的,却是在合欢殿,并无旁人,昭贤妃只穿着常服,梳了个望仙髻,簪着飞凤钗,凤嘴中衔的不是珍珠美玉,而我一串儿碧玺,粒粒指肚般大,色做淡绿,垂直垂至耳边,愈发称得昭贤妃眉若远山,眼含春水。梁青容只看得一眼,不敢细瞧,依着女官指点走至殿中,口称臣妇,盈盈拜下。
    玉娘只受了梁青容一拜,便叫左右扶起赐坐,方含笑道:“不料你我有渊源做了亲戚。”梁青容听着这话,忙起身道:“臣妇惶恐。”玉娘嫣然笑道:“不必如此拘谨。谢翰林是我二哥,若是照着他算去,我还得唤你一声二嫂,”梁青容到底是半路来的,比不得冯氏与玉娘在家中相处过,听着玉娘这话哪里敢应,且她又是新人,听着这样的话,再想起谢怀德的品貌来,哪有不脸红的,只尊卑有别,君臣有份,不好不答只道:“是。”
    只是婚姻是结两家之好,尤其谢怀德与梁青容这桩,彼此各有所图。说来玉娘在乾元帝跟前提起这门亲事时,仗的是谢怀德有品貌,且有心胸,只看他连着月娘那种性子的都能哄住就知道,哪怕梁青容不是宫宴中看的那般大方稳重,谢怀德也能将人稳住。虽谢怀德是个好的,可不知到底梁青容性情,在宫宴时虽看着大方端丽,到底那时候也没人会露出真性子来。且到底梁青容算得是出身名门,谢家虽是新贵,却是毫无根基,两家子本不般配,这门亲事说来还是玉娘仗着自家得宠,央得乾元帝出面才做成的。
    且玉娘要做成这门亲倒不是为着谢怀德谋一佳妇,恰是与高贵妃等一样,瞧中了梁丑奴的权柄以及临安候府与宗室千丝万缕的关系。玉娘信得过谢怀德,却是吃不准梁青容,
    所以有意试探青容,要瞧她心胸态度,故意做出得十分客气和蔼的模样来,留意看梁青容在自家说着“照着谢怀德算去”的话时,眉眼也不曾动一下,丝毫不露得意,反带些羞涩喜气,便知梁青容为人稳重,谢怀德又中了她的意,这才放心。
    正是这时,就听着殿外脚步响,又有个妇人的声音道是:“五殿下,娘娘见亲眷呢,您等一会进去。”如今五皇子养在合欢殿的事,京中差不多的人家也都知道了,梁青容在家时还听着自家父亲说:“五皇子生母早亡,母族又都是远亲,打小儿养起来,可不是和亲生的差不多了?若是她日后有子,自是助力,便是无子,扶持五皇子,也一样尊她。若是她一早谋划也没什么,偏这事竟是她顺势而为,虽是有帝宠凭借,也是好手段,怨不得皇后并高贵妃都不是她的对手。”
    因有了这话,梁青容额外留意昭贤妃的态度,偷眼看去,却见昭贤妃脸色如常,只道:“让五皇子进来。”她身边的女官珊瑚低声答应,疾步出去。梁青容看着这样,就要告辞,玉娘这才转向梁青容笑道:“等着圣上与二哥说完了,我再叫人送你过去与二哥回合,你只管坐着。”
    梁青容只得答应,复又坐下。就看着才出去的那珊瑚身后跟了个二十来岁府妇人你,手上牵了个身着皇子常服的男童走了过来,那男童不过两三岁,脸儿肥嘟嘟地,皮子又白,正是可爱的时候,只可惜脚上略有些不便,想是前些日子摔的还没全好。走在玉娘脚前,圆滚滚的身子拜了下去,奶声奶气地道:“儿臣给母妃请安。”那妇人亦跪倒,自称臣妇叶氏,磕了三个头。
    玉娘看着景宁竟是自家走进来的,先把眉头微微一皱,倒不是如何心疼景宁,只是景宁这脚料理得不好,许要留下些后遗症,落下些毛病来,可还谈什么日后,先微笑着与珊瑚道:“将五皇子抱过来。”珊瑚忙过来要抱景宁,不想景宁年纪虽小,身子倒是灵便,一扭身将珊瑚闪开了,一滚一滚地走到玉娘脚边,将玉娘腿抱住,动作十分熟练,显见得是抱惯的,仰着脸盯着玉娘又叫了声:“母妃,儿臣会走,妹妹不会。”
    这话儿都说得没头没尾,难为玉娘听明白了,摸了摸景宁的头,笑道:“阿琰小呢,等阿琰和阿宁一般大,也就能走了。”景宁哦了声,点了点头,将脸一转,见了梁青容,便张了大眼对她看了会:“你是谁?”梁青容在景宁进殿时已跪了下去,这会子见景宁看她,便道:“臣妇谢梁氏见过五殿下。”景宁虽小,到底也是皇子,看惯人与他磕头的,倒也知道说句:“平身。”又抬了头得意地对玉娘一笑。玉娘笑着摸了摸景宁的笑脸,这才注目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叶氏道:“五皇子脚没好,怎么叫他自己走?”
    叶氏跪了这回子,心上早有些慌道:“回娘娘,五殿下一定要自个儿走,臣妇拦不住。”玉娘将景宁的手握着,脸上淡淡地道:“这话儿我不爱听。”
    珊瑚素知玉娘脾气,这是恼了,忙过来道:“叶氏闭嘴,娘娘训话,你不老实听着,打量我们娘娘好性儿,就敢驳嘴,你是怎么学的规矩?”玉娘也不理她们,只管低头笑问景宁:“阿宁喜欢这个妈妈吗?”
    景宁抱着玉娘的腿转脸看了叶氏一眼,说来幼童们都有些以貌取人,虽能到皇子身边的保姆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年纪也不大,都是些品貌端庄的妇人,无如有前一批保姆乳母的例子在,如今这批对着景宁不免拘谨,一时纵容得利害,一时又该管不该管的都管着,景宁年纪小,自是无所适从,哪里会喜欢,是以听着玉娘这样问,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玉娘看着景宁摇头,便向珊瑚瞧了眼。
    珊瑚会意,昭贤妃这是要遣叶氏出去了,当下过来将叶氏一拉,笑道:“你随我来,娘娘有吩咐。”叶氏听着昭贤妃与五皇子的话,隐隐觉着不妥,待要肯求几句,昭贤妃已揽着皇五子说话了,又有珊瑚拉扯着,只得不甘不愿地退了出去。
    又说,玉娘因知梁青容与谢怀德还要回家敬茶,与梁青容略说了几句,又问得谢怀德也从宣政殿出来了,便赏了一套十三件的红宝石头面与梁青容,令金盛亲送出去与谢怀德回合。
    谢怀德见着梁青容,脸上不由自主地就笑了,他一笑,梁青容脸上也一红,新婚夫妇两个在未央宫白色长石铺成的甬道上并肩而行。谢怀德先轻声道:“你可还好?”他倒是不觉得玉娘是个平白无故会为难人的,只是昭贤妃如今在宫中可说是众矢之的,难免有不长眼的不敢惹昭贤妃,却来寻头一回进宫的梁青容的错处,虽不能拿梁青容如何,捱几句酸话却是难免
    梁青容听着谢怀德这句,知道他的好意,心中隐隐欢喜,垂了头道:“娘娘是个和蔼周到的,殿中并无他人。”谢怀德听说这句,知道梁青容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时倒也有些难以为情,脸上也红了红。梁青容轻声道:“你也还好罢。”谢怀德听着这话,脸上的笑倒是凝了凝。
    原来乾元帝对谢怀德没什么印象,赐婚接见都是瞧在玉娘份上,谢怀德又是新晋,哪里来的话说,且这个时候也不是议论国事的时候,可若是谢怀德磕个头就叫他出去,玉娘脸上未免不好看,索性就问着谢怀德玉娘在家时的情景。
    不想玉娘到谢家满打满算也不足一年,与谢怀德虽是兄妹,彼此都成了年,相处更少,谢怀德从前只以为玉娘软糯娇怯,常担心月娘将她欺负太狠了。到得玉娘进宫,一步步走到如今,谢怀德才晓得自家从前错看了这个新妹妹。玉娘哪里是叫人欺负的人,她不将人算计得无路可走就是容情了。
    只这样的话,除非谢怀德与玉娘有仇,不然不能说出口。且乾元帝提起玉娘来,话语中的怜爱,便是谢怀德也是一听便知,只能将他对玉娘初时的印象说了一二。哪晓得,这人若是动起心来,对着心仪之人从前的事,有着不可遏止的好奇,且乾元帝与玉娘又有了女儿,自然愈发想知道玉娘儿时是什么模样。也亏得谢怀德有些急智,只推着自家那时也小记不清了,才将乾元帝哄过去,这一番谈话,倒是比殿试更辛苦些。只这样的话,又哪里好与梁青容讲,只得以笑带过。
    说来玉娘要看梁青容为人,梁青容对昭贤妃也有好奇。如今外头对昭贤妃传言甚多,多是说是昭贤妃家中不过是个商户,可就是这样的出身,不过三年就从采女做到了贤妃,更手握宫权,将皇后逼得几乎没脚站,可见其狐媚手段。这样的话,梁青容不可避免地听了许多,如今再看昭贤妃声色不动,手下服侍的人已知道行动,足见教训得当,就对传言鄙夷了几分,待得回门时,便将这段与梁丑奴说了,又道:“女儿看着,这才多少日子,五殿下已将娘娘看做了亲娘,十分亲热。”
    作者有话要说:  乾元帝问谢怀德不会白问的。
    PS,你们真没注意到某变态称呼上的问题吗?
    ☆、第167章 心思
    梁丑奴早知昭贤妃有手段,又听着梁青容这番话,可见皇五子算是在昭贤妃身边养住了,愈发对自家的盘算笃定起来,因与女儿道:“你那个大嫂的父亲虽是个先生,可也是有些本事的,他的女儿不能是个没计算的。若是没计算,你大伯不能这样看重,你可不能仗着是我的女儿,错看了她。”又将他与冯宪的故交与梁青容交代了回。
    梁青容就笑道:“女儿明白,她是明白人,女儿自然敬她。”梁丑奴这才点头,又说:“若是你婆婆生事,你不要与她计较,只叫你丈夫出面就是,他们母子不能有仇。”梁青容也满口称是,梁丑奴这才笑道:“我知道你懂事,不过白嘱咐句。”又因谢怀德在外,虽有梁丑奴的几个子侄相伴,到底是娇客,也不好将他一个人留在外头太久,父女俩片刻也就出来了。
    谢怀德正与梁丑奴的堂侄说着他会试时的文章,听见厅后动静,转头去看,却见梁青容随在她父亲身后款款出来。两个正值新婚,又琴瑟和谐,不禁相视一笑,瞧在梁丑奴眼中,知道他虽是为着日后一搏,可女儿也算是得人,脸上不由自主地也是一笑。梁丑奴不笑也就罢了,他这一笑,倒叫谢怀德与梁青容都红了脸。
    说来承恩侯府与兵部尚书联姻,婚事是长安大长公主保的媒,再由乾元帝下旨赐婚,而兵部尚书背后又有宗室的影子,梁丑奴的妻子秦氏的外祖母可是平安大长公主。官宦们就是再糊涂些的也看出来,谢梁联姻是乾元帝在为他的昭贤妃添加助力。
    还有桩,长安大长公主的嫡孙顾应祥才与护国公的嫡孙女李琅解除婚约不久,而在宫中,昭贤妃与李皇后可是对死了的。这等情况下,由长安大长公主保这个媒,这几乎好算是乾元帝公然打在护国公脸上的一个巴掌。虽护国公李源为人有些霸道专横,到底也是为国立过功的,乾元帝这般做,就有些人为护国公抱不平,其中就有中书舍人宋浩。
    宋浩在护国公叫乾元帝薅去上都护一职时已为护国公鸣过不平,虽奏章叫乾元帝掷了回来,可这等难中鸣不平的举动与护国公一势败就作鸟兽散的举动一比,自是叫护国公感叹,私下与幕僚道:“不意宋中书舍人是个君子。”自此宋浩就成了护国公府上的座上宾。
    宋浩有个哥哥宋朗,在户部任着侍郎,看着是几不相帮,独善其身,私下却是与高鸿交好,联手做着盐引生意。这两个但凡有事,都约在高鸿的相好卿卿处碰面。卿卿那处原是人不知的,也是高鸿自作孽,想着对谢显荣使美人计,哪里不好去,非选在卿卿这里,只以为保密,就将这处暴露在了玉娘眼前。玉娘使人盯了些日子,就见了宋朗与高鸿几回前后脚进去又前后脚出来,虽不知道他们做的什么勾当,也知是有事的了。而后玉娘又在乾元帝处看见宋浩的奏章,便对兄弟两个“各有其主”的事,大感意外,在宋浩这里也放了个钉子,不想这些日子来,从不见宋浩与高鸿那边的人有什么接触,反倒是与大理寺少卿吴一贯走得近,而吴一贯近来和个内侍见过几面,这内侍却是二皇子景和身边的近侍。
    宋浩与二皇子景和有干系的消息从陈奉手上递到玉娘手中,玉娘颦眉想了回,同陈奉道:“若是从前,二皇子盯着护国公还有些理,如今又是为着什么?”便是抓着了护国公的错处,现废了皇后,以陈淑妃与二皇子的声望,离那个位置也远,陈淑妃母子断不是为人做嫁衣的人。
    陈奉想了想道:“奴婢也摸不清二皇子性情,倒是陈淑妃,娘娘只看她无宠有子,能在高氏手上做到淑妃就知其为人了。”玉娘轻叹道:“我也知他们母子不是好相与的,上回我们母女受了惊吓,所幸有惊无险也就罢了,倒是可怜高贵妃白替她背了回黑锅。”陈淑妃与皇次子景和也是工于心计,乾元帝不许景明高贵妃母子相见,他们就能从中借势,如今高贵妃已将她恨得咬牙,借着分例,无理取闹地生过事了。高贵妃闹起来,脸面也能豁出去,又是哭又是闹,颇有些市井妇人的做派。若是真拿着这个与他计较,倒容易落人话柄,可若是不予她计较,就没个完。
    陈奉在一旁听了脸上就现出一丝笑容来,轻声道:“娘娘素来心善,总不能叫高贵妃一直糊涂下去。”正是高贵妃误将黑猫伤人以为是盐引事发,从而在乾元帝跟前自行招认,这才叫乾元帝厌弃。若是没这一出,玉娘也不能这样顺利地将高贵妃压住,实情说来,也算是玉娘因祸得福。
    听着这番说话,玉娘移目看了看陈奉,脸上现出一抹笑容来:“内侍有什么高见?”陈奉上前几步,在玉娘耳边说了几句,又退了下去。玉娘眉间细细蹙起,因道:“我拿着内侍当自家人才说,这样的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只怕画蛇添足。”陈奉却道:“娘娘怕得甚?高氏并不是个精明的,如今又是这个境地,自然不会深思。唯可虑的是陈淑妃母子,她们必知是娘娘出的手,事到如今,娘娘还顾虑这些吗?”
    玉娘又想了想,方才点头道:“那就有劳内侍了。”陈奉微笑道:“只望着娘娘得偿心愿,我们也就安心了。”陈奉的我们,说得玉娘脸上一变,也是她如今做惯戏了,瞬间掩了过去,垂目道:“若是有那一日,我不忘恩情。”陈奉听着这句,抬眼瞧了眼玉娘,看着玉娘往日水漾的眸子仿佛笼了层薄雾,轻轻叹息了声,弯腰道了声:“是。”这才退了出去。
    玉娘看着陈奉退出去,脸上毫不动容,拢在罗袖中的双手却是紧紧交握,还是看着金盛进来,才松了手,款款走在宝座上坐了。金盛过来道:“娘娘,有信儿了。”玉娘抬头看了眼金盛,见他脸上有笑容,脸上便也露了丝笑容,道:“如何?”金盛微笑道:“总有七八分像了。”
    玉娘就道:“若是搁一起,分得出么?”金盛回道:“若不是行家内手,认不出。”玉娘沉吟了会,道是:“还不够。”金盛答应了声:“奴婢明白了。”因看玉娘神色不若往常,虽不知玉娘为着什么心烦,到底还是劝了句:“娘娘,圣上一会子就过来的。”乾元帝倒是愿意哄玉娘,可也是在两情缱绻时,若是一来就见着一张愁容,怕也不能欢喜,如今可是多少双眼睛盯着合欢殿呢,哪能出错儿。
    听着乾元帝要过来,玉娘眉间不可抑止地皱了皱,再抬头时,脸上已若常态,又向金盛笑道:“你是个好的。”金盛得了玉娘这句夸赞,就道:“奴婢一心只望着娘娘好的,娘娘好了,奴婢等才好。”
    金盛这倒是句大实话,如今金盛身上已烙上了合欢殿三个字,若是玉娘一直得势,他金盛走出去,哪个不奉承他?便是乾元帝身边的昌盛,身为后宫内侍总管,对了他也有笑脸儿,私下也肯兄弟相称。若是昭贤妃娘娘能更进一步,他自然就是昌盛下的第一人了。再说句大不敬的,若是娘娘能做得太后,他金盛便是第一人了,也算是没白受那一刀。可若是贤妃娘娘失了势,固然昭贤妃没有下场,她身边人哪里逃得过去。
    玉娘也是明白人,听着金盛这话也就笑了,问道:“我记着你侄儿也要二十了?”金盛听着这句,脸上如花开一般:“奴婢的侄儿是什么名牌儿上的,还劳娘娘记挂着,奴婢的侄儿今年二十有二了。”玉娘就笑道:“你对我忠心,我自然不能亏待你。你就这么一个侄子,照拂他一二也是应该的。只是我有句话在这里,若是你侄儿仗着你的势派横行非法,你的脸面我可也顾不得了。”金盛听着这话,是昭贤妃允他为侄儿谋个前程了,忙翻身跪倒:“娘娘大恩,奴婢一家子没齿难报。”玉娘探了探手,虚扶了把,金盛借势起身,满心欢喜地退了出去。
    陈奉为玉娘所用,其中另有因缘,玉娘并不担心他有异心,可金盛不同。金盛是玉娘做得婕妤后才来玉娘身边的,要他忠心,除着利益一致,也要叫他能看着好处才行。金盛家贫,少年入宫,家中原有一兄一弟,弟弟十多岁就亡故了,自然也没有子嗣。兄长靠着金盛从宫里送出来的钱,慢慢也能买房置地娶妻,生了三个女儿之后才得一子唤作包念祖。
    金盛兄弟两个将包念祖看得眼珠一样,四五岁上就送进私塾念书识字,希望包念祖有一日能出人头地,也不枉金盛吃得这番苦头。不想包念祖已是十分勤勉,可说手不释卷,只是在读书上到底少了天分,到如今也没取得童生资格,虽还能再考,可连着学院先生也不大看好,金盛颇为无奈,这时听着玉娘肯给自家侄子前程,自是满心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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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8章 侥幸
    又说自皇五子景宁到了玉娘身边,就日渐活泼起来。景宁养在椒房殿时,乾元帝偶尔过去,李皇后就叫景宁来见,景宁见着乾元帝就泫然欲泣,再不肯亲近的。到合欢殿这里之后,景宁慢慢肯说肯笑起来,遇着乾元帝也不再往后躲。
    乾元帝哪里晓得这里的缘故是他极少踏足椒房殿,景宁年纪极小,看着他陌生不免有些害怕;而合欢殿这里,便是他政务再繁忙也要来走上一遭,与玉娘说一会子话,景宁与他熟了,自然就不怕了的缘故。反以为是李皇后待着景宁外慈内苛的缘故,故此景宁养成了个畏手畏脚,见不得人的毛病。有了这个想头,乾元帝自然要想,景宁这还是李氏去母留子,打落地养在身边还这样,若是叫李皇后日后做了太后,还不知会拿着余下的皇子如何,指不定大殷朝又要有吕氏贾氏之祸,因此废后的心思愈发地坚定。
    自从乾元帝有了这个心思,便使人着将合欢殿昭贤妃将无母可怜的皇五子照拂仔细,如今母子两个好得跟亲生的一般,可见昭贤妃的慈爱贤良这样的话暗中传播出去,好为玉娘搏美名,日后立后更名正言顺些。
    不想都是他素日对昭贤妃的宠爱太过,已到了六宫虚设的地步,便是有昭贤妃慈爱贤良的传言,人都知道是乾元帝手笔,无非是在昭贤妃受宠爱的事迹上加了一笔而已。
    有常进宫,知道昭贤妃行事的便说是:“若我是昭贤妃,也乐得慈悲些。左右是个丧母的孤儿,又没母族影响,养熟了和亲生的又有什么不一样?倒还能博个美名哩。”
    也有说:“慈爱不慈爱的,圣上说着什么就是什么,哪个敢说不是?且看日后她自家有儿子,还能如此,我倒要写个服字于她。”
    其中有个秘书少监私下道:“自昭贤妃有宠,六宫黯然,希复觐见,逾越礼制,浸盛于前,祸启矣。”这话直将玉娘比作汉时飞燕姊妹一流。
    大殷朝后宫规制为一后三妃、九嫔、九婕、九美人、九才人、宝林二十七人、御女二十七人、采女二十七人,共二百零一人。乾元帝御极至今将十年,后宫妃嫔人数未足,也有数十名,玉娘一人得宠,余下的妃嫔们未免个个都有“寂寞深宫冷”之叹。这些妃嫔的家属们如何能看玉娘入眼,听着这话,自是深感赞同。只玉娘若是飞燕合德,岂不是将乾元帝比作了汉成帝?这样的话,哪个又敢在明处说。
    一时间承恩候府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一般,身边围拢的势力远胜当年高鸿高鹏兄弟身边的人,连着护国公势大的时候也有些及不上。
    从来功名利禄动人心,虽有冷眼旁观的,更多的却是趋炎附势之流。男人们在朝堂上与谢显荣,谢怀德俩兄弟走动,又叫自家妻子往宫内递帖子奉承昭贤妃,这还罢了。更有些不入流的看着谢氏兄弟虽都有正妻,可都是正当盛年,情愿把自家庶女庶妹送过去做妾的,虽谢氏兄弟坚拒,也禁不住有人往上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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