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还好些,与谢显荣数年夫妇下来,彼此性情早已熟悉,知道谢显荣在女色上是无心的,不然那个翠楼他一早就好收用,也不用转增妹婿以至于兄妹反目了。倒是梁青容与谢怀德,还在新婚里,谢怀德又是一副好相貌,自然有些不安。还是梁丑奴知道自家女儿,叫秦氏将梁青容叫了回来,训导了番,说是:“我与你父亲看着女婿不是这样的人,便是他要纳妾,也没有在新婚就行事的。就是他肯,他大哥也不能答应。若有万一,你总是正妻,还是圣上赐婚的,只消那谢怀德不是糊涂透顶,再做不出宠妾灭妻的事儿。你不可露出妒忌来,倒叫女婿多想。”
    听着这些话,梁青容只能答应,她性子再大方,也到底年轻,神色间不免露了些出来。也是谢怀德是个识情知趣的,看着梁青容这样,知道她忧虑什么,屏退了房中服侍的丫头,拉着梁青容的手道:“你只管放心。我即娶了你就不能负你。凭是谁的姊妹女儿,便是天仙下凡,我也不能要。”梁青容听着这段话回嗔作喜,啐道:“哪个不放心了。”这才把心放宽。
    偏那些一心想钻营的,看着谢氏兄弟这里走不通,也是上回谢逢春纳宋姨娘的故事闹得沸沸扬扬,这些人便把心思动在了谢逢春身上。谢逢春这人,说胆大也胆大,敢将庶女充做嫡女送去采选,以博富贵;可说胆小倒也谨慎,尤其又有两个儿子在旁敲打,又拿着“若是连累了昭贤妃,到手的富贵荣华都要付诸流水”来恐吓,倒是吓得谢逢春不敢动作。
    不想谢逢春这里走不通,他那宋姨娘的哥哥宋柯胆大妄为,竟是收了两个小妾。一个是左补阙杜文胜的嫡次女,一个是下牧副监成枚的幼妹。
    杜文胜与成枚肯将女儿妹妹送与宋柯为妾,又倒赔嫁妆,瞧的是宋柯之妹是承恩候的宠妾。承恩候是哪个?昭贤妃之父。从来最难抵挡枕头风,只消那宋姨娘在承恩候枕边说几句,这老夫少妻的,自然宠爱些,又是在温柔乡中,还能不答应?承恩候再往昭贤妃跟前递句话儿,升官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便是不经过昭贤妃,昭贤妃的长兄,可是在吏部任职呢,升个六七品官儿,也就是他抬抬手的事。
    不想这俩想得极好,可在谢逢春这里,他虽收了宋怜儿为妾,可宋怜儿家卖女求荣的行径太过明晃晃,就是连谢逢春也瞧不上。更何况,宋怜儿再是庶女,也是娇养的姑娘,有些儿娇惯脾性,又以为自家年轻美貌,只以为谢逢春该拿她当着掌上珍一般。不想谢逢春是在孟姨娘佩琼手上经过世面的,可虽说是久惯风月,如何能看重她,所图不过是宋家答应陪送的那些良田与宋怜儿年轻娇嫩,真遇着事,却是拎得清。尤其这回,宋柯所图事大,谢逢春自然不肯答应。
    宋姨娘看着谢逢春不肯答应,自觉没了面子,倒是哭闹起来,一会嚷着心口疼,一会嚷着头痛,又哭说:“侯爷便是不念着妾的情分,也该念着妾兄替侯爷解了一难。如今妾兄所求,不过是些许小事,侯爷只需在咱们娘娘跟前递句话儿,圣上那样宠爱娘娘,宠得皇后都不敢和娘娘强,这样的事,还不是娘娘开个口就能了的。”
    这话也是宋柯教的宋姨娘。说来宋柯是个贪婪的,却也不蠢,春风得意楼闹得那一出,起先他也叫唬住了,转过头来就闹明白了,这是谢家借他顺水推舟做的一场局,好陷害人的。虽宋柯不知谢家要陷害哪个,却不妨碍他这会子拿来说嘴。
    谢逢春听着这一番歪缠的话,只觉得手脚冰凉,逼近了宋姨娘道:“你说得什么大事?”谢逢春样貌在年轻时也算得上俊秀,长女英娘,幼子怀德像的就是他,便是一个秀丽一个俊美。如今谢逢春已是四十来岁,颌下留了长须,也不显得老,依旧是个斯文面目,这会子立起眼眉来,倒是有些阴森森。宋姨娘见着谢逢春这幅嘴脸,顿时心慌,嗫嚅着道:“什么大事,侯爷问妾,妾如何知道呢?”她这句倒是实话,虽宋柯教了她,也没告诉她实情,不想谢逢春听着却以为宋姨娘拿着这话来威胁他,脸上竟是现出了一丝儿笑模样,在宋姨娘脸上摸了摸,轻声道:“你们兄妹很好。”说了拔脚就走。
    宋姨娘并不是个如何聪明的,看着谢逢春这样,也知道有些不妥,却又不晓得不妥在哪里,就要送信出去与宋柯,不想谢逢春前脚出去,后头就将园子锁了,宋姨娘送出去的信就落在了他手上,父子三个看过之后,才将信送与宋柯。待得宋柯传信回来,依旧先落在他们父子手上。
    只说谢氏兄弟一听宋姨娘的话,就猜着宋柯十有**是拿着春风得意楼的事来要挟。这事宋柯若真是传扬起来,虽不至于有罪,可如今看着他们父子不入眼的也多,必然拿着这个做把柄。因此便不肯叫宋柯闹起来。
    虽宋柯这回只是要调动两个低阶官员,都不需惊动玉娘,谢逢春如今已是吏部右侍郎,因着昭贤妃的关系,便是吏部天官都要容让他几分,六七品官员的升迁,不过是谢显荣手上松一松的事儿。可是这回若是答应了,宋柯食髓知味,下回必定得寸进尺,还不知会闹出什么来。再往深处说,宋柯先时能一个妹子先后许与父子两人,如今又拿着谢家的把柄为自家谋利,这样的人品,日后因利忘义,与外人勾结串联也不是做不来的。便是不与外人串联,回在东安州,借着承恩候府名头,还不晓得会做出什么事来。别自家父子兄弟谨言慎行,名声却坏在这样一个人手上。
    这时莫说是谢逢春谢显荣父子,便是谢怀德也觉着宋柯此人不能留。谢逢春更是懊恼道:“早知今日,莫说是一千亩良田,便是再翻上一倍,我也不该收了那个惹祸的秧子。”
    还是谢怀德道:“如今说这话无益,所幸我们在阳谷城也不是没人的。还有有李、齐两家姻亲。如今还请父亲修几封信与两家姻伯父。请他们往州府走一遭,将父亲的信转成知州与阳谷城县尊与东阳城县尊,只说我们家谨蒙圣恩,不敢辜负。若是有人拿着承恩候府的势派行事,一概都是冒认官亲,还请依律处置,不必顾忌。”谢显荣听着,也点了头。又知道谢逢春文笔上有限,这样的书信还是由谢氏兄弟自家写着方便,就由谢怀德拟笔,一式写了三封,用了承恩候的大印。英娘的公公李茂行、月娘的公公齐伯年就由谢逢春亲笔拜托。
    五封信写毕,当即发出,信使用的是承恩候的名头,自然骑的是移码,走的是官道,歇的是驿站,晓行夜宿,不过十数日就到了阳谷城,拜访了李、齐两家。这两个接着信,一碰面儿,商议了回,同往州府县衙走了回,将谢逢春的嘱托办了。也是谢氏兄弟当机立断得快,那宋家正仗着承恩候府的名头强买田地,只肯出市价的五成,苦主告在东阳城县衙。
    县官虽远在东阳城,也听过昭贤妃与承恩候的名头,不敢招惹,正要枉断,正巧李茂行与齐伯年过来拜访,送上按着红彤彤承恩候大印的书信,又笑说:“大人休要糊涂。那宋家不过有个女儿送与侯爷做妾,哪里是什么正经亲戚。侯爷夫人的母家都没发声哩。”
    县官看着这信,知道若将这案子断成宋家赢,苦主含冤上告,承恩候府必定反面将宋家抛出,到时连累自家前程不保,几乎吓出一身冷汗又暗自侥幸,庆幸自家一时心软,拖延了片刻,这才救了自身,当时一揖到地道:“侯爷清廉自守,真真是我东安州百姓之福。”
    当时依律断案,将田地断归原主所有,又说宋家的管家假冒官亲,有违刑律,重责了八十大板,将那管家打得死去活来,宋家一家子的脸皮也剥得干净。这事一出,往常看着宋家有女在承恩候府为妾,赶着来奉承的那些人都做了鸟兽散,宋父几乎没有面皮出门。这还罢了,这位县官又将谢逢春来信嘱托的事在县衙上传扬了番。
    在这位县官看来,他这般行事可说一举数得,一来是奉承承恩候,二则,即明示了承恩候不认这些七拐八歪的亲戚,也算是为承恩候绝了后患,三者,他自家这般作为传在承恩候耳中,承恩候自然记得他的好,承恩候的嫡长子正在吏部呢,他年升迁时,笔下超生,就有好去处。
    不想他这番作为,虽东安州百姓都觉着承恩候清廉爱民,可那宋家如何能忍气。当年他们情愿将个美貌庶女陪送大笔田地与谢逢春为妾,图的便是谢逢春有女在宫中为宠妃,自家好借势。不想如今就是不知道皇后是哪个,也没人不知道昭贤妃的名头,谢家女得势成这样,竟一些儿也不肯提携亲眷,这口气,宋家如何能忍?宋父当时修书一封与宋柯,要宋柯想法子将局面扭转。
    ☆、第169章 断魂
    宋柯这里送了信与宋姨娘,只以为谢逢春父子为着春风得意楼一事也不能叫他脱空,不想承恩候府竟是一些儿动静也没有。若是承恩候府不许他与宋姨娘交通还好说,偏承恩候府不拦着他们,倒叫宋柯捉摸不定。
    那杜文胜与成枚陪了妆奁与女儿妹子,所求不遂,岂肯善罢甘休。那左补阙还罢了,到底是读书出身,还要些脸面。可牧监那是什么职务?汉时王莽设牧监一职,为州牧副职,行事如刺史。至大殷朝,牧监更为官署名,掌国家牧场。诸牧监养马满五千匹为上监,三千匹以上为中监,三千匹以下为下监,各设监、副监等官职。若是在延平帝、永兴帝或是乾元初年,大殷朝对外用兵,养军马的职务十分紧要,如今算是四海升平,这下牧监的职务便同鸡肋也差不了多少,不然成枚也不能将个妹子陪送出去,好挪个地方。这时所求不遂,自然寻上门去。
    说来也巧,宋柯恰接着宋父寄来的信,信中讲诉谢逢春如何无情,自家吃了多少亏,叫多少人瞧了笑话去。直叫宋柯看得一张黑脸通红,将个信纸攥在手中,皱做一团。便是这个时候成枚找上门去,斜了眼对宋柯讲:“当时是你一口应承,说得万事在你掌握一般。如今已过去两个月,你答应我的事又办在哪里?若是你真不成,早些将银子还我,我妹子即叫你睡了,我也不能再领回去,你折准二百两银子与我,也就罢了。”
    宋柯自诩无赖,不想遇着成枚这般不要脸的,顿时气个倒仰,指着成枚道:“当日是你自己愿意将人送来的,这会子要赖与我了?还二百两银子?二百两银子,就是花魁也能睡上一个月了,也不瞧瞧你妹子的长相!值么?”
    成枚听着这话也是大怒,挥拳朝着宋柯就打,宋柯看着也是黑黑壮壮的,无如是叫酒色熏坏了身子的,成枚又是做得个出力官儿,两下里一动手,宋柯就吃了亏,叫成枚按在地上揍了好几拳,只打得眼角青肿,连着牙齿也松动了几颗,吐出一口血来。成枚才觉着出了口气,站起身来道:“我再与你一个月,你若是再不能,可怨不得我了。”说了拔脚就走,临走时明明瞧着自家妹子瑟瑟躲在一旁,若是有兄妹情分的,便是不带了走,也该抚慰几句,也是这成枚实在凉薄,不然也做不出送妹的事来,当下只是斜眼瞅了下,更不停留。
    要说那成氏也着实可怜,她与成枚虽是兄妹,却是异母的。她母亲王氏是成父的填房,年纪差了有十多岁,王氏嫁过来时成枚也半大不小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本就懂了事,知道王氏不是亲母,偏王氏虽不至恶毒到视成枚为眼中钉,也颇多忽视,又如何能有母子之情。成父活着时自是偏向王氏母女,待得成父故去,那时成枚已成年将家业都接管了过去,王氏母女便吃着了苦头。到得成枚要为自家谋前程,便毫无顾虑地将妹子送与了宋柯为妾。
    这时成氏看着自家哥哥殴打了宋柯拔脚就走,她倒也不是蠢的,知道宋柯在成枚手上吃的苦头,一会子定然要算在自家身上,十分害怕,当时就要跟随。可怜她足弓脚小,不等她追出几步,成枚已出了大门,成氏哭得一声哥哥,就觉着头皮一痛,却是宋柯起了身,看着成氏要追出去,过来将她发髻抓着,劈面就打了两掌。宋柯是个男人,成氏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子,从小也当着千金养的,这两掌一吃,立时两腮红涨。宋柯再无半分怜惜之心,将成氏往地上一扔,又起脚乱踢,直踢得成氏满地乱滚,又哭又叫,还是一旁的杜氏有良心,看着这样,只怕宋柯将成氏打死,扑过来将宋柯的一条腿抱了,急道:“老爷,老爷,您再打下去,成姐姐就活不成了。”宋柯这才罢手,朝成氏吐了口唾沫道:“丑表子。”又把杜氏踢开,扬长而去。
    杜氏看着宋柯出去,这才敢过来将成氏从地上搀扶起来,再看成氏脸肿得已不能看了,口一张,竟是吐了一口血来。她与宋柯做妾本也不情愿的,实在是父亲凉薄,故此与成氏有同病相怜之痛,这会子看她这个模样,抱着哭了场,又问:“成姐姐,你要紧不要紧,可要请个大夫?”成氏只觉得心如死灰,慢慢地摇了摇头,挣扎着道:“我躺一会就好了。”杜氏就出去叫了仆妇过来,将成氏扶进了房,又倒茶与她喝,成氏喝了几口,呛了下,顿时茶盏里一片血红,杜氏看着这样,又怕又怜,都哭出了声。成氏摇头道:“你不用怕,这是我牙齿松了,方才多谢你。你这番恩情,我这一世报答不了,来生也要报的。”杜氏听着成氏语出不详,到底害怕,指着一件事躲了出去,不敢出门。
    又说宋柯这一走当夜再没回来,杜氏也是叫宋柯吓坏了,见他不回来倒是松了口气。临睡前又去看了看成氏,见她合眼睡着,气息微弱,虽是十分忧心,却也无可奈何,只望宋柯明日回来,能给成氏请个郎中瞧瞧,睡到半夜时,“砰”地一声闷响将她惊醒过来,杜氏到底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哪里敢出声,抱着被子躲在牀内,一声也不敢出,好容易才捱到天亮,正要起来梳洗,就听着一声尖叫从成氏房中传来。
    因昨夜成氏的脸色看着极差,再听着这声,杜氏就知道不好,顾不得穿衣,披着衣裳趿拉着鞋就往成氏房里冲,才到门前,就见个婆子倒在地上,将手指着门内。杜氏顺着仆妇的手抬头一看,却见成氏悬在房梁上,脸色紫涨,双眼瞪得几乎要脱出眼眶,舌头吐出老长,竟是吊死了。
    杜氏张了张口来不及出一声,眼前一黑,就栽了下去。待得醒来时,已在自己房中,又有个婆子守在一旁,却是专门管茶饭的简婆子。简婆子看着杜氏醒来,忙叫了声“阿弥陀佛”过来道:“杜姨娘,你可醒了,如今可怎么办!”。杜氏也是吓慌了,一时竟想不起出了什么事,怔得一怔,才想起成氏吊死了,不由得双泪交流,哭得几声才问:“老爷可怎么说?”
    简婆子唉声叹气地道:“老爷可还没回来呢?杜姨娘可知老爷去哪里了?”杜氏到底年纪小,哪里来的主意,只会哭,哭得几声后才道:“老爷去哪里,素来不会同我们讲的。我也不知道。”又想起成氏的惨状,想起自身,直哭得涕泪交零,连着简婆子也动容,劝道:“杜姨娘快别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呢。姨娘倒是想一想,哪里能找着老爷,成姨娘的尸身总要收敛的。”
    杜氏想了想道:“不若请了成姨娘的哥哥来,许他能找着老爷。”说在这里有想起昨日成枚的无情,城市的可怜,禁不住又哭了起来,将简婆子哭得站不住脚,转身出去了。走到外面,恰遇着浆洗上的蔡婆子,两个相顾叹息。
    简婆子脸上现出了愁容,与蔡婆子道:“老姐姐你也看着了,成姨娘的哥哥是个什么东西,能卖了自家妹子的贱人,看着妹子死了,还不靠着死人发笔财,必是要闹的。” 蔡婆子左右一看,凑进简婆子道是:“如今出了人命了,只怕老爷回来,说着你我的不是。”简婆子叫蔡婆子这句话,说得脸上更苦,忽然一咬牙,一拍手道:“老妹子,我和你都是签的活契,怕的甚来!告官去!”
    这话一说,蔡婆子闭着眼,想了想,点头道:“成姨娘是自家吊死的,官府来一验便知,这就与你我没碍了。”两个一拍即合,就由蔡婆子留在家中,简婆子自去报官。
    宋柯这时还在承恩候府的客房中高卧未起,昨日将成氏打了场之后,便往承恩候府来,要见宋姨娘。门上早接了谢显荣的招呼,将他放了进去。兄妹两个一碰头,宋姨娘看着自家哥哥半张脸都肿了起来,又问了祥由,知道是为着没给成枚迁官的缘故,先是将成枚咒骂了场,到底不敢说谢逢春不肯出手,只对宋柯哭诉了回谢逢春已数日不来她房中,她连人也见不着,又如何替宋柯说话。
    宋柯倒也不糊涂,知道这是谢逢春不肯替他说话,他话虽说得凶狠,可真进了侯府,看着威严气象,到底不敢同成枚一般胡闹,反劝着宋姨娘以柔情哄转谢逢春,说是:“你也没用!如今承恩候身边只得你一个!这般年轻貌美,多撒些娇儿,他还能不从了你?以他的年纪,你争气怀上个一男半女的,他还能不把你当眼珠子疼?!到时要什么不能到手。我和父亲也算没白替你辛苦一回。”自家就往客房歇息,等着宋姨娘与他回音。
    宋姨娘叫宋柯这几句话说得心动,当时装扮得花娇柳媚,亲自往二门堵着了谢逢春,撒娇撒痴地将他拉回房,又把酒来灌他,直灌得谢逢春有四五分醉意,方哭着将宋柯捱了成枚一顿打的事说了,也是她说顺了嘴,将宋柯为着出气将成氏也打了场的话漏与谢逢春知道了。
    谢逢春叫宋姨娘哭得心烦,又想着不过是调个职位罢了,正在谢显荣手上,并没什么了不得,不如应了他,也免得再啰嗦,就与宋姨娘说了。宋姨娘听着,满心欢喜,送走了谢逢春,忙到宋柯所住的客房走了遭,将谢逢春肯答应,现去与谢显荣说的事告诉了他,宋柯听说,十分得意。又因这日闹了一场,身上脸上终究有伤,当夜就在承恩候府住下了,直到日上三竿仍高卧未起,不想,奉天府尹就找到承恩候府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
    ☆、第170章 传问
    又说,如今的奉天府尹正是春风得意楼案之后才走马上任府,姓崔,单名一个抟字,两榜进士出身,将将三十五岁就能做到正五品上上,也算得是个人才了。
    崔抟今日才起身就接到报案,说是一位叫做宋柯的商贾家中的姨娘吊死了,即出了人命案,崔抟只得带了刑名师爷并一班差役,亲自往宋家走了遭,那时成姨娘早由婆子们从房梁上解下,搁在了门板上。
    吊死的人原就面目狰狞,更何况成姨娘死前叫宋柯殴打过,愈发地面目扭曲可怖,便是见惯死人的衙役捕快看着成姨娘尸身也觉胆寒。虽简婆子报案时说的是自尽,到底是一条人命,说不得就要检验尸身。就由仵作解了成姨娘衣襟查看,这一看就出了问题,这成姨娘周身上下竟是没一处好皮肤,青青紫紫,胸前触眼可见一处塌陷,可见胸肋也断了几根,分明是死前叫人痛殴过。是以这成氏到底是打死了再吊上去的,还是捱不过殴打自尽的,还要再验。
    验尸验出这样情弊,崔抟只得传了杜氏并简婆子、蔡婆子,又有老苍头来问。简婆子报案时,刑名师爷并不在,这回子从婆子苍头口中听着宋柯名字,就打了个机灵,忙问:“宋柯是哪里人?”老苍头是宋柯打东阳城带了来的,便将宋柯履历具实以回。
    涉及刑律官非是刑名师爷的专长,春风得意楼一案不独涉及承恩侯府,更是一桩柳暗花明的奇案,宋柯正是案中那个死而复生的当事人,崔抟的刑名师爷哪能不知道,听着宋柯籍贯,知道此宋柯就是彼宋柯,唬了一跳,忙将崔抟拉在一边,将宋柯底细告诉了他。
    前任的奉天府尹是如何丢得官职,半生辛苦是如何付诸的流水,崔府尹知道得清清楚楚,不独知道得清清楚楚,更引以为鉴。听着这事又与承恩候府有关,顿时冷汗涔涔,低声问道:“依着师爷的意思如何?”
    刑名师爷正要说话,就听着门外一阵喧哗,就有个男人的声音哭道:“我可怜的妹子,昨日见你好好好的啊,怎么就这样去了!你叫娘可怎么活啊。”男人的话音才落,就听着一个妇人的声音,即尖且利,哭叫道:“我可怜的女儿。是哪个逼死的你。府尹要不给你伸冤,娘也不活了,一根绳子在府衙前吊死,和你一块儿去。”
    崔抟与师爷两个面面相觑,只得出来查看,却见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扶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堵在门前哭。崔抟与师爷不认得,杜氏与婆子们却是识得,来人正是成枚与继母王氏。
    衙役正喝道:“你们是哪个,府尹大人在此办案,再这样喧哗,乱棍将你们打出去!”成枚虽只是从六品下的下牧监,到底是个官身,如何怕这个,扶着王氏喝道:“大胆!本监是下牧监,从六品下的官秩,你只管打!看你有几个脑袋。”一面扶着王氏就踏进了门。
    王氏一眼瞅见门板上一具尸身,上盖着白布,到底母女连心,挣开了成枚的搀扶,颤抖着向前将白布掀开一角,瞅见成氏面容可说可怖凄厉,叫得声“我的儿”向后便倒,成枚扶之不及,王氏直直摔倒在地。王氏这一倒,一旁的杜氏也痛哭失声,向着崔抟道:“大人,成姐姐死得冤!”
    成枚听着这话,忙向崔抟道:“下官下牧监成枚,成氏的嫡兄。府尹大人也听着了,舍妹死得冤,若是大人不予下官一个公道,下官就往大理寺走一遭,与大人论一论是非曲直。”这也是成枚想得好,眼看着成氏死前叫痛殴过,便是真是自尽,做丈夫的殴打妻妾致死也是有罪名的。宋柯的妹子即与了承恩候为妾,看着自家哥哥要入罪,自会求承恩候搭救,到时还怕承恩候不来许些好处好叫自家与宋柯和解吗?
    崔抟哪里想到事情会突转直下至此,到底他的官也不是白做的,当下反问:“成牧监,你如何还没进门便知死者是令妹?”
    成枚却是胸有成竹,原是简婆子往奉天府报案时,恰叫成枚的一个街坊撞见了。是一条街上的街坊,自是知道成枚将妹子送与人做妾的事儿,立时回去告诉了成枚。成枚听着成氏死了,也不难过,只怕宋柯借着承恩候府的势派将这事抹平,他前头送与宋柯的那些银子就白花了,当时拉起继母王氏,嘱咐了番,就往宋柯住处赶。才到宋柯门前,就看着门前守着两个差役,成枚仗着自家是官身,当时就叫嚷起来,果然差役们不敢阻拦,叫成枚闯了进去,可怜王氏见着女儿尸身,又惊又痛,当时就晕了过去。
    崔抟听着成枚口口声声地嚷着若是不给他妹子一个公道,就要往大理寺上告,门外聚集的百姓也越来越多,只觉着头痛。一旁的刑名师爷瞥着成枚虽是说得咬牙切齿,又不时嚎啕几声却是面无戚容,一想也就明白了,无非是要借着这条人命与承恩候做个交易。当即扯了扯崔抟的袖子,将崔抟引到一边,轻声道:“还请大人亲自往承恩候府走一遭,将此事说与承恩候知道,问一问侯爷可知宋柯下落。侯爷看得大人恭谨,知道大人不过是公务使然,才不会见怪。”
    崔抟听说,叹息了声:“这会子又当如何?”师爷将嘴一撇道:“自是将尸身带回府衙,涉案人等尽数扣押。”崔抟点了头,出来吩咐下去,一时间将宋柯在京寓所的老苍头,两个婆子并杜氏都押往奉天府,又有两个差役过来抬起停着成氏尸身的门板,才出了门,忽然就来了一阵风,将盖在成氏尸身上的白布卷起,露出成氏青紫变形的面容来,任谁都瞧得出来,这是叫打成的,围观的百姓顿时一阵罗唣喧哗,都说宋柯是个畜生。
    再说崔抟这里带着刑名师爷往承恩侯府赶,到得门上,恭恭敬敬地递上名帖,将有要事拜见承恩候的来意说了,又递上红封,门房收了好处,当时就送进了回事处,回事处又拿着名帖来见谢逢春。
    谢逢春当夜是歇在马氏处,将将在用早膳,正问马氏:“媳妇进宫去了?”马氏冷冷瞧了谢逢春一眼,冷笑道:“我的女儿好容易才站住脚,却要叫你的狐狸精拖累,也是可怜。”谢逢春叫马氏说得脸上一红,赔笑道:“夫人说得是,日后再不敢了,再不敢了。”正说着,回事处也将名帖送到了。
    谢逢春接了,又道:“请在福厚堂,上座。”自家则记着谢怀德的话,故意拖延了一会才施施然地往福厚堂去了。
    却说崔抟与师爷已将一盏茶吃得毫无颜色,正有些心急,就听着门外传报:“侯爷到。”都站了起来,齐齐接到门前。
    谢逢春做得这些日子的侯爷,叫人奉承吹捧惯了,倒也养出了一身的气派,进得福厚堂,见眼前一官儿穿着五品服色,知道是奉天府尹了,脸露出一丝笑模样来,缓声道:“原来是府尹,不知到宅下有何公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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