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石初昀在张家人跟前露了口风,再加上堪称奢侈的回礼,不出一天工夫,这书院的半条街上就刮起了一股旋风:石家发达了!石家出了个皇家媳妇。…更有甚者,传到最后,甚至说成了石家出了皇妃了…
    不管这些传言如何,石初昀每天仍旧照常过日子,只是进出之间,多了许多亲亲热热打招呼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曾经有多熟悉呢。
    其实这些人以前大多鼻孔朝天,便是有几个熟悉些的,也不过是见面点点头而已。
    他冷眼看着,心知这些人的热情冲的不是他,而是他现在身后的权势罢了。
    就连当日赶了他们父子出书院的现任院长,也忍不住前来打探消息,更是热情地欢迎他回去继续读书呢!不对,读书人怎么能说‘赶’这么粗俗呢,应该是‘请辞’才对!
    石初昀心里冷哼一声!他再不是当初那个莽撞又心热的毛头小子了!
    几句好话就能哄了他去?
    他的心已经被这无情的世道早磨得冰冷,只在心底的一个角落,还保留了那样的柔软,那里有他的妹妹呢!
    他越是不动生色,引得外人越发想探究,石家往日冷清的连街上的狗都不路过,如今整日里都有人上门拜访的声音。
    只是那将军府的管事往门前揣着手那么一立,那眼那么一挑,说一句‘我们大舅爷如今闭门苦读,不见客!’上门的人就只有讪讪地走了,还不忘朝着人家管事哈哈腰,递上礼儿。
    可惜,人家都不稀罕收的!
    宁远这些天来也是很忙的,他来这里可不只是服侍大舅爷的,他有许多事要办呢,再没空搭理这些捧高踩低之人的。
    他揣着手,乜着眼睛四下里瞅瞅,轻声哼了一哼,转身关了大门。
    周围那些探头探脑的人家也都讪讪地跟着收回了目光。
    王春花在心里简直把自己骂了三百遍也不止!
    将军是多大的官儿,她一个妇人是不知道,但将军必定很气派、很威风她总能猜得出来的。
    想想曾经有那么个直接面见将军大人的机会摆在眼前,她没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她追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如果上天能够重新给她一次机会的话,她一定会说‘我去!’,如果要问她想去多久,她想说“再也不回来了。”(哈哈,翻了经典台词了!)
    可时光不能倒流。若是可以,她倒是真想倒流一回。
    如果能回到从前,她一定好好恭敬着公婆,跟小姑子处好关系,跟相公相好,对儿子也要亲亲热热的。不对,还要在多生几个。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她想再生一个,她都往身上贴了,还被男人给抖搂掉,抖得‘不要、不要’的。
    这让她的脸往哪儿搁!
    想前两年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男人火热的身子贴上来,从来只有她嫌弃的份儿。夫妻两个滚在帐子里,任凭他怎么求欢都不给他,很是能拿捏一番的。
    她是知道这男人自来是个看着冷,内里热的。
    他想要脸面,她就给他一回,她小情小意地献出身子,谁知这人竟就那么拍开了她,就像拍掉身上沾着的面米分似的!不,完全是把她当了灰尘!
    她也是要脸面的好么!
    王氏再也兜不住脸来,扭头扑到床上哭了一通,哭红了眼睛鼻子。
    可她哭得再好听那人也没来哄她。只有忱哥儿,软软的小身子爬上她的背,拿小肥手给她抹了抹泪,还塞了块被他吃的脏兮兮的糖在嘴边,软糯地哄她:“娘不哭,娘不哭,忱哥儿给娘糖吃!”
    王氏搂过儿子再次放声大哭起来,这么好的儿子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王氏哭不仅仅是丢了脸面,更有惶恐。
    回来这些天她也看出来,这个家里,如今有她没她根本不算啥。
    宁管事那是有大来头的,穿的是绫罗绸缎,身上带的那是京里的气派,连衙门的师爷来了都不给个鼻音的,更何况她了。
    让她关大门她就的关大门,让她少说话,她就不敢多说。
    但凡她敢顶一句,他就朝着远处一拱手,喝一声:‘奉了夫人的命,管教不知事的妇人’,直接给了她两个嘴巴子!
    呜呜呜…她王春花从小到大,哪里吃过这个亏!可如今她跟谁说去!
    那人显然不会手软的。能打她一次就能打第二次!到现在她想想都觉得脸疼,她怎么还敢!
    而如今,男人也不稀罕她了,不给她做主,她可不是极度惶恐了?
    此时她觉得自家男人的好处来:无轮怎么都不动手打女人的。王春花哭了一通后,想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清早便收拾了包袱准备回娘家去,好歹跟她爹娘和哥嫂们讨个主意。
    只如今她可不敢甩手就走了,那宁管事就是皇上家派来整治她的瘟神!她自己不敢去说,便让儿子去跟他爹说。
    “忱哥儿,去跟你爹说,娘今天带你去姥姥家玩儿两天!”
    王氏的娘家人对忱哥儿这个外孙子那是没话说的,比对王春花还疼爱呢。忱哥儿自然喜欢去姥姥家的。这好长时间没见姥姥、姥爷了,小孩子也知道想的。
    他当即嗷嗷地兴奋叫了两声,磕磕绊绊地朝前院跑去了。刚到院子里就被宁远看到了,一把抄了起来,亲亲热热地往前头去了。
    王氏听听外头没了动静,这才摸出贴身放着的钥匙,开了陪嫁的箱子,这只箱子里就是家里的全部细软了:一吊钱面额的银票四张,另有一吊整串铜钱,还有一百三十二个散钱。还有几样银首饰,是她成亲的时候婆婆给的,也有那只倒霉的银脚镯打的耳环和簪子。
    她现在看见这两样东西就讨厌,就会想起自己的蠢来,反正她现在连戴也不想戴了。
    此外还有两三块崭新的布料,还有两件新衣裳,其中一件正跟她身上现在的这件白地儿撒花的一模一样的。
    因往乡下去,她里头穿了裤子,外头罩了这件长衣,不然在乡间不方便,那地方穿裙子什么的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大实用。
    她挑拣了两件略新的衣裳包了,又串了五十个大钱,想一想这次回去要求人,又狠狠心另拿了一百文出来,用不用两说,但好歹身上有底气,省得被嫂子们瞧不起。
    她包好了包袱,又打了冷水重新洗了脸,刚要匀点脂米分,突然想起那天男人递给她的一个小包来。
    说是别人孝敬小姑子的,小姑子用不上,让人收拾一份给她这个没见过面的嫂子的。虽然她明白小姑子是看她哥哥的面子给的,可东西都是好东西,光是闻一闻,那茉莉花的香味儿比宣城最好的胭脂铺子里卖得还好呢。
    王氏在屋子里小心翼翼地涂脂抹米分,生怕弄坏了漂亮得不敢下手的脂米分盒子。而前院里,忱哥儿正磨着他爹一起去姥姥家呢。
    “爹爹,要姥姥,要舅舅!”小儿子软乎乎的小身子扑在怀里,让人的心无端地跟着软了起来。
    石初昀摸了摸儿子的头,温声问道:“忱哥儿想姥爷了?还是想姥姥了?”
    “想,都想。”忱哥儿在他爹身上扭着麻花,“要舅舅,骑大马!”
    要说忱哥儿的外家待他们父子俩那是真没话说。
    尤其是忱哥儿,知道他们家过得艰难,每次去都没有空嘴儿的时候。家里有点什么好吃的都紧着忱哥儿这个外孙子,连亲孙子都眼巴巴地看着,更别说老两口儿了,掖着藏着的没少填补忱哥儿。
    三个大舅哥儿更是不错,替不懂事的妹妹也不知道暗地里陪了多少不是,对忱哥儿也是好得一塌糊涂的。忱哥儿喜欢舅舅家,尤其是三个舅舅随便哪个都乐意给他当大马骑,把他顶在肩上,抱着脖子满院子里跑,简直是太欢乐了。
    就连他也很是喜欢岳丈这一家子,要不是如此,王氏怎么会入了他的眼?不然便是他爹也不许的。一家子忍让,无非是为忱哥儿留个后路。
    而他自己是少小就一路腥风血雨逃出来的命,很是珍惜这种亲人间的温情。
    小心思谁都有一些,只要不妨大碍便不会轻易舍弃。尤其是他们家落魄的时候,王家人还肯这么待忱哥儿这个外甥,比起那些富贵时绕在身边,落魄时视而不见的不知强出多少去…
    “好,咱们去姥姥家!”石初昀觉得他也该去一趟了,他好歹出了趟远门,回来也很该往岳丈家走一回,原本人家可没嫌弃过他这个女婿,再没有他回来就嫌弃人家的。
    忱哥儿欢呼一声往他娘那跑去了,小孩子看着小,可腿脚儿却并不慢,一转眼小身影就不见了,只听见一路兴奋的叫喊声。
    “以前可没这么欢实!”石初昀按了按头,这儿子自打在妹妹家跟二肥那只小老虎疯玩了一段日子后,整个人都变了。虽有时候还有些沉静,但更多的时候却是大胆和活泼了。
    “小孩子就该这样。”
    宁远顺势接了句,然后又恭敬地问道:“舅爷可是要准备些什么?”
    他从忱哥儿和大舅爷那里多少了解到一点,这王氏不咋地,可她娘家却是个好的,尤其是对女婿外孙好。
    既如此,那就不能空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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