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两人在朝臣中穿行而过,三跪九叩,再起身时便看到少年天子涨红的嫩脸。
    周永春一干人则站在大殿另一侧,和东林党人划清了界线,打起了对台。
    压抑,天子愤然问道:“马卿,王化贞通敌,可有其事。”
    马林早有准备,恭敬答道:“回皇上,确有其事。”
    话音方落,大殿中东林党群起而攻之,破口大骂:“畜生,信口开河!”
    “非人哉,奸佞!”
    马林颇有唾面自干的觉悟,不动声色,也学几位老大人做起了泥人。
    天子暴怒,大骂道:“君前失仪,拖出去,廷仗四十!”
    左右侍卫如狼似虎,将叫骂声最大的几个拖出去打,廷仗四十便是要人命了,这一杀便是三四个。
    殿门大开,阴风阵阵,马城却心如铁石。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大明江山,是如何葬送在东林党手中,而后闭关锁国,经历百年屈辱的。矿税万万不能免,税制是一定要改良的,这些都是东林党极力反对的,不将这些道德君子从朝堂上清除,改良税制便是痴人说梦。连一个矿税都要吵的天昏地暗,何论其他,真真是什么事情都做不成的。
    大殿外惨叫声阵阵,马城心中也是波澜起伏,新军是一定要练的,并且迫在眉睫,只需要编练一支人数不超过五万的精锐新军,李自成,张献忠之流便是跳梁小丑,大军一到便灰飞湮灭了。
    惨叫声渐弱,马城看着泥人一般的叶向高,心中暗恨。
    堂堂皇明,天朝上国,连五万精兵都练不起,或东林党人不许练,不让练,不能练,是何居心,用心何其险恶。马城默默念叨着五万,只需要五万忠义之士,可保皇明江再延续百年,我天朝上国历史也将改写,便是老天爷此时降下天雷,也阻止不了马城扳倒东林党的决心。
    压抑,良久,天子又愤怒道:“马卿,你来说,王化贞如何通敌叛国。”
    马林面无表情道:“回皇上,王化贞自到了广宁任上,便颇为可疑,书信来往,几次撺掇老臣进兵建州,然开原兵少,势不能敌,化贞便明言其交好蒙人,当尽谴蒙人四十万大军助战,老臣惶恐,不知化贞做的是我皇明的官,还是蒙人的官。”
    殿中骚动,一众朝臣却只敢吐唾沫,不敢再大声叫骂了。
    马城冷笑,原来众正盈朝也都是怕死的,怎的不敢吃廷仗了。
    天子震怒,呵斥道:“叶向高,你教的好弟子!”
    叶向高终究是坐不住了,起身自辨:“此是构陷,圣君明查。”
    马林不依不饶:“此事有化贞亲笔书信可证,老臣不敢作伪。”
    天子怒道:“呈上来!”
    贴身藏着的亲笔信交给太监,呈了上去,这自然是有预谋的,信确是王化贞亲笔所写,信中确有遣四十万蒙古大军助战的字眼。想王化贞也料不到,自家胡吹牛皮的大话,如今成了催命的符。
    周永春适时起身道:“臣有本奏!”
    周老大人出手,满朝东林党人立知不妙,人人色变,连叶向高脸色也倏忽转白,乱了方寸。
    齐党元老出手,自是分量十足的,一匣子罪证呈了上去。
    这出大戏正演到精彩的部分,少年天子本色出演,气的嫩脸都涨红了:“事后许蒙古大军,劫掠山西,以为军资,好贼子,好大的胆子,拿给叶大人看!”
    叶向高将信接了过去,极力自辨:“此事绝无可能,化贞自出仕以来并无劣迹,品性高洁,如何能做出这等禽兽事。”
    话音方落,周永春身后又一人站了出来,慷慨道:“臣有本奏。”
    又是一本弹章呈了上去,弹劾广宁巡抚王化贞,左都御使左光斗私开常平仓,盗卖军粮,疑有数万担库粮不知去向。
    天子趁机发作,奚落道:“此二人该不是胆大包天,用我朝库粮接济蒙人去了吧。”
    那齐党言官也愤然道:“若真是如此,此二人当明正典刑,以正国法!”
    叶向高是真的有些心乱,只下意识的叩首鸣冤:“此事蹊跷,请圣君交有司彻查,以正视听。”
    跪着的朝臣趁机声嘶力竭的叫嚷起来:“请圣君交有司明查。”
    罪证,弹章一起摆在御案上,连马城心中也波涛起伏,只等天子处置了,若留中,则万事休提,若明发圣旨,则王化贞人头落地,广宁,辽西最后的一点辽镇精锐,尚且能够作为精兵种子保存下来。其中的四千浙兵,两千川兵,若使用得法当可做为一支主力,在辽西抵抗住建奴春天的凶猛攻势。
    拟旨,用印,圣旨交到叶向高手中。
    叶向高硬顶着道:“不经有司,案情不明,此是乱命,老臣不敢奉昭。”
    天子终是年幼,额头上青筋直冒:“朕是天子!”
    满殿朝臣,趁机齐声叫道:“请封还旨意。”
    马城心惊,这是天启二年,文臣将皇权已然限制到极至,君臣已然对立,僵持不下,造成的恶果便是君臣对立,为了反对而反对,真的什么事情也做不成了。在封建制度下如此限制君权,本身便是极荒谬的,天子便是天子,天子若被逼的走了极端,此种畸形制度便会土崩瓦解。
    在明末提什么民主萌芽,立宪之路简直荒谬透顶。要走立宪之路,还是先推翻君权天授之说吧,皇帝一日为真龙天子,这立宪之路便是极荒谬的。君权天授,你能比老天爷还权威不成。
    果然少年天子一怒,暴怒道:“英国公,成国公,你等也要抗旨么!”
    张维贤,朱纯臣齐跪拜效忠:“老臣不敢。”
    马城又一声冷笑,镜花水月一场空,再硬顶圣旨便要闹的鸡毛鸭血,大明朝说不定便要从此改制了。京营兵马,厂卫都握在天子手中,想限制君权便是痴人说梦,再闹下去便该是天子一怒,血流成河了。
    果然叶向高老泪纵横,颤抖着叩首:“老臣接旨,谢恩。”
    少年天子一呆,重重的哼了一声,起身而去。马城反倒笑出声了,刚直不阿呀,为何还要眷恋相位,这独相大位终究是没那么容易罢手的。东林党是很喜欢搞独相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欺负起年少的皇上自是极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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