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迹太明显了。
    要是有人想追他,根本就不需要动用其他方法,只需要顺着脚步摸寻过来就行。
    以他现在的体重,踩出来的脚印很深,如果按照此时的雪势,最起码还要再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将痕迹完全掩盖。
    而且随着地上积雪越来越厚,他踩出来的脚印就越深,将之彻底掩盖需要的时间也就越长,还真是个不好解决的难题。
    顾判希望自己能遇见一条河。
    反正有烈焰掌真气护体,他不会被冻死,那样他就可以和以前一样,潜入水中离开,再不需要担心踏雪留痕的问题。
    半个多时辰后,踩着简易自制滑雪板的顾判没有找到河流,反而是看到了一座孤零零立在荒野之中的道观。
    大魏境内也有和尚与道士,不过所供奉的香火神佛和顾判的前一个时空有所不同,其人数与势力也远远比不上前一个时空的规模,属于那种引不起太大波澜的组织。
    就算在一座人户不是太多的镇子里,都很难见到道观庙宇的存在,所以说在荒无人烟的荒郊野外,突然间见到这样一座建筑,着实有些让他感到惊讶。
    而当他稍微走近一些,看到观内还燃着若隐若现的火光,心中的惊讶疑惑之情便不由得更盛了几分。
    下一刻,顾判毫不犹豫调转方向,滑动雪板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滑出数丈后,他却又猛地停下,转过身对那座道观咬牙狞笑道:“草泥马,老子不知道你是不是异闻,也不屑于知道,但你最好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一段时间后,千万别再让我看到你第二次。”
    “甘霖凉!简单点说,我现在很烦,非常烦!虽然不想惹麻烦,但麻烦也千万别来惹我,我超凶的,凶起来连自己都怕!”
    恶狠狠放了一通嘴炮后,他双手用力一撑雪杖,滑雪板倏地向前窜出丈许距离,很快便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不大的道观保持着安静沉默,只有呜呜风雪声从半空中呼啸而过。
    “这家伙跑得倒是不慢,也多亏了有这样一场大雪突然降下,不然就算是有着与塬鸠同源尸虫的指引,我也早就丢掉了他的踪迹。”
    铜山大步奔行在雪地之中,眼前一尺之处,飞行着一只通体洁白的小虫,隐藏在洋洋洒洒的雪花之中,极难被分辨发现。
    忽然间,铜山停下飞奔的脚步,面色阴沉地看着前方远处出现的一座道观。
    这里,本不应该有道观才对。
    不过,那人在雪地上留下的滑痕却是径直朝着道观而去,想来是进去避雪,烤火取暖。
    铜山仔细观察许久,最终推测,他跟踪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进入到了道观之中,并且,已经在里面燃起了一堆篝火。
    “不管你是不是杀掉塬鸠的凶手,就凭你让我在雪夜中追踪了这么长时间,就值得取了你的心肝来趁热下酒。”
    铜山深吸一口沁凉而又湿润的空气,从背后抽出两只至少有小臂粗细的熟铜锏,小心戒备着来到道观门外。
    透过半开的破旧木门,他已经可以隐约看到正殿中央那温暖明亮的火堆,以及在火堆旁低头进食的身影。
    铜山冷笑一声,刚要一锏砸破观门,却在最后时刻又停了下来,缓缓将高高举起的铜锏放下。
    不对,这座道观有些不对劲。
    仅有一只,和塬鸠体内同生同源的尸虫,它在惧怕,本能的想要远离这座道观。
    铜山伸手,将悬浮在眼前的白色小虫捏住,仔细观察片刻。
    它的确在害怕。
    这有些让铜山感到费解。
    他正是一路追随尸虫的感应,才跟到了此地。
    那么,道观里面应该就是存在与它同根同源的尸虫气息。
    可它却没有那种犹如飞蛾扑火般,飞过去与之相交的冲动,简单的情绪里流露出来的唯有恐惧。
    道观有问题!
    铜山第一时间转身,毫不犹豫便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甚至没有回头再多看上一眼。
    他之所以如此肯定道观有问题,而不是追踪的那个人有问题,就是因为从开始追踪直至看到道观前,尸虫所表达出的信息全部都是渴望,而不是现在的恐惧。
    铜山很清楚,人有时候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去自己欺骗自己,从而得出与本心相反的选择与答案,但思维简单的尸虫不会这样,它所遵从的唯有最朴素最直观的判断。
    他脚步不停,甚至比来时还要快上许多,直到再也看不到大雪深处的那座小道观,才稍稍放慢了脚步。
    然后他就毫无征兆看到了矗立在正前方的一座小小道观。
    “事情正在变得有些奇怪,让我几乎已经死寂的心,都有了少许活气儿的奇怪。”
    铜山紧紧握住一对沉重的熟铜锏,直勾勾看着面前安静的道观,还有里面燃烧着的篝火。
    他毫不犹豫转身,再次朝着相反的方向开始一步步离开。
    刚才也许是因为大雪的环境,导致他对方向的判断产生了偏差,所以这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像他所想的那般奇怪,还需要再进行准确的验证。
    他曾经听楼主施蠡说起过,在大魏的地面上,除了一般意义上的生灵外,还有其他以前不知道有没有存在过,但是现在正在越来越频繁出现的诡异生灵。
    楼主将其称之为异闻。
    楼主还很严肃地对他说过,如果将来某一天,如果有人忽然发现自己正在面对诡异恐怖、无法解释的情况时,很有可能就已经陷入到了异闻事件当中。
    这个时候,万万不可惊慌失措,一定要保持冷静。
    因为,人在冷静状态下,不管是动作还是表情都不会有太大扭曲。
    这样的话,临死前的模样会显得比较平和从容。
    铜山想到这里,脸上已经满是莫名的笑容。
    施蠡老大还真的是会咋呼人啊。
    净说些让他听了就觉得好笑的话。
    不过,他还是停下脚步,看着再次出现在眼前的那座破败道观,长长叹了口气。
    挺有意思的,自从他死过一次然后又被施蠡老大赋予新生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诡异的事情啊。
    就是不知道和他自己比起来,到底是谁更加诡异,也更加恐怖一些。
    更重要的是,不知道这道观里面的东西,好不好吃。
    铜山舔舔嘴唇,颜色惨白的舌头唰地伸出老长,几乎就要耷拉到胸前的衣服上。
    嗖!
    惨白的长舌又飞快缩入口中,铜山低低笑着,伸手推开了道观那扇破旧的木门。
    第103章 冬雷
    铜山很有些期待地跨过了破破烂烂的道观门槛。
    人,他吃过的也不止一个了,味道只能算是一般,也许这座道观里即将出现的东西,才会是真正的美味?
    进了道观,他回身小心把木门关好,想了想又直接把锁头按死,再用铜锏一把砸扁,这才才缓缓穿过殿前庭院,来到正殿之中。
    昏暗的正殿之中,蹲坐在火堆前烤火的人抬起头,拨开遮住脸的乱发,露出一张不停跳跃变幻的面孔。
    铜山的舌头又耷拉下来,淌下滴滴答答的口水,静静看着在火光映照下,男女老少各种样貌变个不停的面孔。
    “你来了啊。”最终,那张脸上的面孔定格下来,化作一张没有五官的白板。
    “你刚才有没有见到一个人?”
    铜山收回滴滴答答淌着口水的舌头,嗡声问了一句。
    “见到了,然后他走了。”
    “呵,你就没想着要吃掉他?”
    白板的面孔倏然幻化成一个小女孩的纯真面容,很认真地道:“他很热,吾怕会烧到自己,而且,在他的身上,似乎有一道或许存在,也可能并不存在的红光,散发着让吾都不愿去触碰的一种疯狂味道。”
    下一刻,小女孩的脸又变成了中年男人,一副温文尔雅的读书人模样,“那个人临走前,还对吾说了几句话。”
    铜山顿时有了兴趣,当即问道:“哦?他说了什么?”
    中年男子的面孔消失不见,那张脸上又倏然浮现出一个老学究的面孔,做出一副疑惑的表情:“大概就是威胁吾,让吾不要去找他烦他的意思,所有的文字,吾都能大致听懂,只是除了那两个词……”
    “哪两个?”
    “一个是草泥马,如果他说的是那种可以奔跑的动物,吾却是从未听说过有这种马匹存在;还有就是甘霖凉,或许是因为现在大雪,他便说天降甘霖,很凉。”
    “甘霖凉,你理解的应该不错,但是草泥马?我也没听说过有这种马,或许是异域他国的品种。”
    铜山皱眉重复一遍,也是有些疑惑,但他很快便将这点微不足道的疑问丢到脑后,舌头上又开始滴滴答答淌出大滴口水。
    “我自新生之后,吃了不少人,味道只是一般,但没面孔的人还没有吃过,很想知道味道如何。”
    火堆旁的人再次变幻成小女孩面孔,她低下头,脸上显出一抹娇羞,“吾也很喜欢你的舌头。”
    ………………………………
    顾判沿着雪地一直前行,很快就将那座破败道观丢到身后,而且直到他行出数十里去,都没有再见到道观再次出现在眼前。
    他也许是错怪那座道观了。
    当时如果进去,或许并不会引发诡异事件,而是能向烤火的观主搞一点热乎的饭菜来吃。
    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如果再来一次同样的情况,他还是会选择过门而不入,远远避开。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就算是到了早上,天空依旧是灰暗一片,洋洋洒洒的雪花还在落下,将地面的积雪压得更加厚实。
    在经过了一片面积颇大的树林之后,顾判意外地发现了几间空无一人的木屋,然后,他滑雪的装备出现了跨越式发展,直接从人力跃升到了畜力。
    脚底下的滑雪板也升级成为了一辆粗制滥造的雪橇。
    七八条野狗吐着舌头,在前面拼命跑着,身上还套着缰绳,绑在后面的木雪橇上。
    它们不敢不跑,屁股上焦黑的皮毛就是对它们不听指令的惩罚。
    当然,只要它们做得好,身后那个恐怖的家伙就会丢过来一大块血淋淋的鲜肉,供它们尽情撕咬吞食。
    赏罚分明之下,没用多长时间,野狗们便已经可以熟练分辨出左、右、快、慢、停,这几个简单的指令。
    顾判坐在木雪橇上,熟门熟路地将一头野猪的小半截尸体分成小块,拿出一部分丢给野狗,又用从木屋中找到的旧锅烧了些许温水,倒进瓦罐喂它们喝下,然后才开始准备自己的午餐。
    他已经连着吃了好多顿的肉食了。
    从最开始单调的掌心烤肉,到后面从木屋发现拾取新装备后,便又多出来粗盐加辣子炖肉的选项,算是在名义上换了花样。
    这场雪下的很不正常。
    虽然这是他在此方天地过的第一个秋冬,但根据他所了解到的情况,像这样还是深秋初冬交际的时候,一连绵延数日的狂风暴雪,除了大魏北地,在其他地域都是很罕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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