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才一把拍开他的手,“我告诉你别摸我头,我还长个呢。”贺阳都长到一米七六了,这小子至今还在一米六九徘徊,始终不能再迈一步,这几乎成了怨念了。可说完这个,他就想起这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啊,立刻反应过来问,“事实?你真跟他谈恋爱了?”
    吴文才几乎不等贺阳再承认一次,就不干了,“朱骜有什么好的,你跟他凑一起干什么?他害的你还不够惨吗?你养父现在已经是他的亲爹了,你亲妈现在还当你是外人呢?你不知道我听说韩金茹先上去的,我有多害怕。你是受虐狂吗?”
    他急的在自己的小屋子里打转,“他是没错,可他存在就是错,贺阳你傻了吗?他拿走了一切属于你的东西,你自己不也说,当时你爸第一反应是把昌茂交给他。对,有志气的人不吃分家饭,可也是老朱家的东西,他要是不抱错,蒜头个!你……”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看见贺阳歉然的表情,声音立刻就止住了,他也知道,现在最难受最惶恐的怕是贺阳了,也不愿给他增加负担,后写那些埋怨立刻收入了嘴里,他拍了贺阳肩膀一下,“你怎么也不知道说句话呢?”
    贺阳就说,“我挺喜欢你训我的,让我有种还有人关心的感觉。”
    吴文才一听就心酸了,也跟着在他身边坐下来,这回不是说他了,而是真心实意的问他,“你真喜欢男生啊。阳阳,其实这些事我也听说过挺多的,但我觉得挺难走的,你……”
    贺阳就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没事,我明白。开始是喜欢,你想我那种环境,有个人对自己那么好,在我有困难的时候从天而降,好像神兵一般,我自己似乎也有些那方面倾向,所以挺自然的。后面认回家后,是我自己想报复,故意去接近他,结果没想到,”他哂笑一声,“我太心软了,自己没动手,倒是让人家抓着把柄了?”
    吴文才听了没吭声,好久才叹一声说,“阳阳,那些不重要的,我还是希望你走正常一点的路?”说完,他怕是觉得自己说的有点沉重,跟平日里的话锋不一样,就摸了摸自己脑袋,没再说什么。
    贺阳于是就在吴家住了下来。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朱成功给他打了个电话,第一次他没接,第二次倒是接了。朱成功告诉他一切都会处理好,让他别担心,他要是愿意在吴家待着也好,不愿意的话,也可以回家。
    贺阳说自己要想想,就挂了电话。
    等着下午下班,吴志凡回来了,他就趁着吴文才又被支出去买酒的功夫,跟吴志凡聊了聊。这些事情吴文才会瞒着他妈,可不会瞒着吴志凡,下午已经偷偷跟他说过了,一见了贺阳,他就叹口气,十分清楚的问他,“是要走吗?”
    贺阳就点点头。吴志凡这次也不劝了,直接说,“今天是十五号,给你办的那个务工团是23号出发,你的身份叫做吴江,用的是我远房侄子的身份,出去的职业是护工,你不懂没关系,到时候会有培训,你跟着学就可以了。”他说完这些,看着贺阳说,“阳阳,出去了就不知道什么情况了,你自己想清楚。”
    贺阳自然是想清楚的,他从一开始就想着闯一闯,他笑笑说,“我知道,谢谢吴叔叔。”
    当天晚上贺阳是在吴家睡得,朱骜的电话是从七点多钟开始打来的,显然,照片并没有贴到一中去,他恐怕那时候才知道。可是,贺阳已经不想跟他说话了,他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他不需要朱骜再如天神一般降临,来承担所有的过错,救他于水火,他已经决定了。
    十几个电话后,朱骜怕是明白了,也没再打,而是不停地发短信,贺阳有些烦,也没看,也不敢看,直接把手机关了,在电脑前坐了一夜。吴文才半夜起来还看着他在鼓捣,问他做什么又不说,只当他睡不着就没管,第二天,吴文才自己上学去,贺阳就提出,要搬到在学校旁边的房子里去。
    他想着自己终归要走的,虽然说他们怕是想不到他会这么离开,但在吴家走丢,万一朱成功迁怒,吴家肯定受不住,不如一开始就消除隐患。吴志凡明白他的意思,就同意了,只是吴文才不太愿意,还想过来陪他,贺阳就拒绝了,只答应他每天下学过来看看。
    等着他一个人到那儿后,才开了手机,他才发现,朱骜给他发了数十条短信,他一条一条认真的看过了,知道他昨夜怕是跑出来找他了,在吴文才楼下等了很久,可贺阳都没有回应。他说,“阳阳,别怕,有我。”贺阳就在那条短信上看了许久,最终把他们全都删了。
    当然,未接电话里,还罕有的有贺大海的号,贺阳也没当回事,他都能想象得出,他那个养父知道这回事后的暴怒情形,他肯定会认为是自己拐带了朱骜,要对他进行破口大骂,如果在面前的话,说不定还要来上两下子。
    这么一想,他和韩金茹真是如出一辙。
    等着吴文才从学校回来,带回来的消息也果然如此,朱骜去找他了,只是朱骜的脸上也带着伤,额头上破了很大的一块,用纱布包着,看着挺吓人。他有些疲倦,眼底都是青黑,不顾四周指指点点的学生,请求吴文才带他来找贺阳。
    吴文才颓然的坐在床上,看着放在床头的书包,显然,今天一天贺阳都没有打开他,他也不知道何时能够回归平静,只能叹气道,“朱骜虽然没明说,我也听出来了,昨天贺大海先是打了朱骜,然后又跑到你家去闹了一趟,怕是挺厉害,朱成功直接让人卸了他的义肢给扔出来了,他还在门口破口大骂呢。好在你不在,否则不知道多生气。”
    贺阳不想听他的事儿,转头就说,“你帮我把书包拿回去吧。”吴文才被他打断有些摸不着头脑,“放你这儿呗,不看也丢不了。”贺阳就说,“我想出去溜达溜达,这东西放这儿别忘了,你帮我拿回去吧。”
    吴文才就被他要出门这事儿给吸引了注意力,“你要去哪儿?不过你这时候出去倒是对的,否则多闹心,你放心,”他拍着胸脯说,“我会给你通风报信的,等着平息了咱再回来。不够你跟朱成功说了吗?”
    贺阳就说,“还没定,我晚上回趟朱家,到时候跟他们说说。”
    吴文才就点头,“甭管怎样,我觉得朱叔叔还是疼你的,有事你跟他说说吧。要不,我请个假陪你去,你一个人走总不放心!”
    贺阳这是准备打个幌子离开了,怎么可能带着吴文才,“算了吧,你那成绩,原本就那么差,再跟我出去,回来不倒数第一啊。”吴文才就不愿意提这事儿,当即就急了,“你好到哪里去啊,再揭短我急了啊。”
    贺阳就坐过去,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搂着他的肩膀说,“行啦,我没事的,你有空记得帮我多照顾照顾我妈,我出了这事儿,她不定多担心难过呢。她那人胆小,有事只能憋着,别憋坏了,你多去开解开解他。”
    他指的照顾,显然不是出游这几天,他指的出事,显然也不是昨天的事儿,可惜,吴文才完全不知道的,他以为就是个至多小半个月的时间,挺仗义的说,“放心吧,我经常过去看看他,我可不怕你爸。”
    贺阳就使劲儿捏捏他的肩膀,说了句,“好兄弟。”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他先给朱成功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要回去一趟,跟他商量点事。朱成功直接就说,“你在学校旁的房子那儿吧,我让老王老接你,”他大概是看了看表,顿了一下说,“大概四十分钟后到。”
    贺阳就放下电话,在这间小屋子里等着了。他顺便打开了这里所有的灯,看着这里的一切,朱骜的房间还在那儿,他甚至还能想到,刚开始把他带来时,自己在客厅里抄笔记,他在里面睡觉的情形,他的房间里,床上至今还铺着那套哆啦a梦的四件套,是朱骜专门给他买的。
    还有,他们从农场回来后,相隔五个月,再一次在这个屋子里共同午休的样子也还在脑海中,他那时候还在徘徊犹豫,看着朱骜的脸想爱又想恨,不知道如何选择,可现在,有人帮他选择了。
    回忆总是很短暂,却需要花费很长时间整理情绪,等他将屋子里的灯再一一关上,这个房间彻底进入黑暗中的时候,老王也来了。他拿着手中的那个小盒子,慢慢地,合上了这间房子的大门。
    老王的车开的不快不慢,风从窗户里吹过来,贺阳就这么看着他生长的这个城市,然后,在拐过一个转盘后,远处突然灯火通明起来,朱家别墅也就到了。
    院子里就朱成功一个人,韩金茹和朱铭都不知道去哪里了,朱成功看见他后,一脸的心疼,也不顾在花园里,上来就抱住了他。他的手臂特别有力,贺阳倒是没想着挣开,只是没有回抱而已。他听见朱成功对着他说,“爸爸会处理好的,阳阳,相信爸爸一次好不好?”贺阳何曾不明白,这个男人,起码要比韩金茹和贺大海要强上许多,他于是笑着安慰他说,“我没事,我回来就是想跟你说,我想出去走走散散心,等舒服了我就回来了。还想收拾点东西。”
    朱成功其实已经对这个局面没有办法了,他已经听张敏说了韩金茹所说的话,他可以去堵住所有人的嘴,也可以去训斥韩金茹,可他该如何能够去安慰被伤害的儿子?那些话字字如刀,将他们原本就不多的情分一一割离。难道贺阳还会给他一次机会,给他半年时间,去弥补彼此已经失去信任的亲情吗?
    所以,贺阳没有对他说我们一刀两断,他虽然心有怀疑,可终究是不能想到贺阳下了怎样的决定,心里就松了一口气了。听着贺阳要出去散心,连连点头说,“好,逛逛也好,想好去哪儿了吗?”
    贺阳就说,“去南方看看吧,我还没去过呢。其他的再说。爸爸,我去收拾收拾衣服。”
    这是贺阳难得主动叫爸爸,其实他是想最后叫上一叫,可朱成功却以为他是在安抚自己,连连冲着他说好,好。
    贺阳于是告别他上了楼进了自己的房间,他随手拿了两件衣服,然后站在了书桌前,打开了中间的抽屉,里面放着一张小小的卡片,他曾经查过一次,足足上千万的资金,如果拿到手,他就算去美国也会过上好日子。可他想了想后,终究没有伸手去那个卡片——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傻子,也不是个完人,做不到一无所有去创业,可是,他不想这么牵绊下去,拿了这个,他如何跟朱家撕得开?
    贺阳决断的关掉了那个抽屉,然后背上旅行包,关上了门。朱成功还在下面等着他,瞧见他下来,连忙要给他银行卡,“密码还是原先的,你出去拿着啊。”贺阳连那张都不拿,何况这张,他笑着说,“我有钱,你忘了给我了许多,还有那张卡也在身上呢。对了,大哥在哪儿,我去跟他告别一下,省的他想我。”
    朱成功就回答他,“在温室里呢。”贺阳就应一声,往温室走去。
    八成是他的脚步太决绝,八成是父子间的心灵感应,朱成功突然就有一种舍不得说不清的感觉,他叫了一声,“儿子,你会回来吧。”
    贺阳就挺不在乎的回头跟他招招手,他没回答。
    ————
    贺阳:“大哥,这是我给爸爸的礼物,到那天你帮我交给他好吗?一定要记住啊。我回来给你买糖吃。”
    朱铭:“好,要大大的巧克力。”
    第65章
    不过六月,北城的天气就热的不得了。
    车里空调坏了还没来得及修,坐在驾驶位上的谢林涛瞧着前面堵得长长的车队,忍不住地使劲儿拍了下方向盘,骂道,“天天堵天天堵,也不知道怎么来的这么多人。还有这破车,关键时刻掉链子,居然一点冷气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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