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模样活似刚死了谁。
    我抓着椅背,他站在门口,抬头就看到我面无表情地瞪着他。
    几乎是本能反应,卡尔想都没有想就冲进来,然后将身后的门一甩,整个人靠在门板上警惕地看着我。
    这反应跟关黑熊的动物院长没有任何区别。
    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举动过于奇葩,不太自在地动动嘴唇,他嘴角有点破皮的红肿,上面好像涂了些药物,看起来有些狼狈。然后他站直自己倾靠着门板的身体,带点小心翼翼的感觉问我,“你想吃东西吗?”
    你想吃东西……吗?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难道睡着前我丧失记忆了?这家伙不是恨不得将我按到水里溺死吗?为什么我一觉醒来,他问的第一句不是“你偷了多少东西”而是“你想吃东西吗”。
    “现在几点?”我看到他真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要不是这个倒霉鬼我早就游上岸了,如果我没看错,我现在应该在泰坦尼克号的上等舱套间里。这里的一切装饰跟头等舱风格根本就是如出一辙,如果撇开那些巧夺天工的艺术装修,你看到的一切其实都是钱钱钱。
    卡尔看起来不太自在地吸一口烟,动作带点慢腾腾的味道,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指了指我身后那张舒适的床,语气平淡地说:“医生建议你休息,他说你营养不良,当然,你根本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吧,身体瘦成这样,呵。”他最后说完,还非常欠揍地哼笑一声,笑完他又吸一口烟,这次动作快得多,就是动作很僵硬,看起来特别不协调。
    我实在看不懂他抽的是什么风,也懒得问他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更加不在意谁帮我换了一身根本不合身的女性睡衣。我着急的是现在几点,眼睛一瞄,就看到卡尔背心的口袋里那个扣眼怀表,表链垂落在外面,上面还挂着红宝石装饰。
    卡尔似乎有些紧张,也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然后他非常没话找话说,“我让仆人去给你准备吃的东西,你再睡一觉,医生说你刚醒过来头会痛。”
    看到你我不仅头痛,连心肝肺胃肠都在痛。这种诡异的态度让我怀疑昨天晚上的卡尔霍克利被穿越了,还是因为我救了他一命,所以他良心发现要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好一点?
    “几点了?”我离开那张椅子,脚步平稳地往门口走去,越来越接近他。
    “你可以在床上休息,艾米丽。”卡尔无动于衷,他手夹着香烟,看到我走过去,那双下垂眼就往旁边乱看,好像我是满头蛇怪的美杜莎看一眼就石化似。
    这家伙听不懂人话吗?我直接冲到他面前,手一抓就将他背心口袋里的怀表提出来。他一惊,手里的香烟掉到地毯上。我已经扯着怀表链子打开表盒,上面的字数让我呼吸一窒,六点三十七分,死死地抓着怀表,上面的红宝石跟着摇晃,让人心烦意乱。
    如果泰坦尼克号两点多就从昆士敦离开,那么到了下午六点多,别说游泳游上岸,就算你给我艘救生艇我自己也没法划过大西洋看到陆地。
    这简直是开玩笑,我用力地将卡尔推开,伸手就要打开门,这里没有窗户,我必须出去确认一下。门刚被我拉开,门板上方猛然出现一股巨大的力道,将我拉到一半的门重重地压回去。我试着跟这股力道较劲,又加大力气要拉开门,头顶上就传来一声怒斥,“给我停下,上床休息。”
    你是我爸吗?这种语气简直就是国王在命令奴隶。
    我两只手直接抓住门柄,狠狠地往后用力。门上面的力道突然间松懈了,我一时反应不及往后跌倒,后脑勺重重地磕到站在我身后的人的胸膛上。卡尔被这种意外的重击撞到后退一步,并且闷咳几声。
    我立刻离开他,他身上还有刚才的烟味及不知道什么残留下来的酒味,交融成一种让人困倦的奢靡感。毫不犹豫地往前走,外面是会客室,我看到花瓣形的台灯点亮着,而装在墙壁白色与深绿色相间隔的地方的灯没有一盏开着。这里是卡尔那间船上最豪华的B层套间,昨天我已经将这里走过一遍,只是没有去注意这里这些小物件的装饰品。
    我知道只要走出会客室就能看到起居室的私人甲板,看到泰坦尼克号外面的景色。我逼迫自己不去想那个最糟糕的结果,更希望是那个家伙的怀表摔坏了,所以我看到的时间是早上的,而现在,船还留在昆士敦,乘客还没有上船完毕。
    没等我跑到起居室,后面就传来一声吓人的破碎声,就像是有人暴怒地将酒杯砸到墙面的声响。我连头都懒得回,就算现在我身后出现一万个发疯的神经病,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
    我脚软手软地手撑着一张桌子,借着支撑物再次加快速度往前走。好不容易看到起居室,我刚要避开这里的椅子走上去时,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这种速度快得让人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我就感到腰部一紧,整个人悬空而起,接着我膝盖处出现一只手,不到一秒我整个人就被人横抱起来。
    我反射性地抓住他胸口的衣服,他的背心立刻被我扯下一颗扣子。
    卡尔将我重重地抱在怀里,没给我任何挣扎的机会就往刚才的卧室快步走去。
    “放手。”我黑着脸抓住他的衬衫,又有一颗扣子从他的背心上迸出来。
    “你给我闭嘴。”卡尔凶狠地说,他眉毛压得很低,这让他看起来更加的暴怒疯狂。他冲到卧室里,将我用力地往床上一丢,然后手按住我的肩膀,将我大力地按到被子里。他毫不客气地对我说:“再跑我打断你的腿,你哪里身体调理不好,你简直就是一头狮子。”
    他说话的时候离我太近,导致呼吸都吹到我脸上,我伸手重重地按住他的脸,虽然没有洁癖,有人离你这么近身体会自动反应不适。
    “你别想再搞什么小动作,现在船已经开了,没到纽约前它不会停下来?”他抓住我的手,将它按到床上。
    我使劲地想把手抽回来,脚弯起企图抵住对方的胸膛,将他整个人踹开。他立刻察觉到我的动作,非常快地整个人朝我压过来,将我紧紧抱住,我们在床上滚成一团,被子都被挤下去。
    “你给我滚开,我要下船。”我简直要被这个王八蛋气死了,如果仅仅只是因为一块表,我下船后立刻想尽办法去赚一块寄还给他。如果还不解气,我现在躺平任他踢几脚,然后就到餐厅里拿块谢罪牌子,在上面写满我诬陷他的罪行,给这个吝啬鬼正名以求他快点放了我。
    我现在非常后悔,后悔怎么会遇到这么个衰神经病。
    “我说,船已经开了,你现在给我好好躺着。”卡尔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而牵扯到嘴角的伤口,他嘶几声后更加生气了,抓我的力道加大不少。
    “你先从我身上滚开。”我因为挣扎动作太剧烈,睡衣领子上的蝴蝶绳子松开了,露出颈部下大片的皮肤。
    “你给我躺下,别想起来上窜下跳。”卡尔本来往后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跟着乱起来,他的背心散开,怀表掉到床下面,衬衫也跟着遭殃皱巴巴得不堪入目。
    我突然倒抽一口气,好像受了什么重伤那样痛苦,脸上露出一种可怜欲哭的表情,声音脆弱而温柔,“卡尔,你抓痛我了。”
    卡尔凶巴巴的脸立刻僵硬住了,他呼吸凌乱地看着我,手不知道要抓还是要放地微微颤抖起来。
    “放开我。”我更加难过地低声请求。
    他的眼神惊疑又迷惑,习惯性地咬了一下嘴唇,结果触碰到嘴角的伤口,他惊一跳地松开禁锢我的手。我几乎是同时用力地要坐起来,想顺便将他推下去,脸上那种可怜兮兮的模样消失得一干二净。
    结果他松开的手在第一时间更加用力地压下来,重新将我整个人压制到枕头里,他冷笑地得意高声说:“我就知道,你这个该死的骗子,别想迷惑我。”
    “你这个白痴,信不信我弄死你。”我张牙舞爪地豁出去,用牙齿去咬他,他灵活一闪,我只咬到他的衬衫,衬衫立刻被我牙齿的力量扯开。
    “你是动物吗?你这个到处勾搭人的穷鬼。”卡尔被我彻底惹怒了,他单手掐住我的嘴,另一只手还死死地抓着我的手腕,我立刻用剩下的一只手去抓他的下巴。
    “你他妈的给我放手,我要下船。”
    “不准说脏话,现在起给我改掉你这些让人难以忍受的陋习。”
    “你再乱摸我一下试试看。”
    “你给我安静,别逼我将你装到笼子里。”
    “放手。”我几乎尖叫。
    他衣物凌乱地跟我手脚相缠,男人跟女人的力量有一段差距,这让我没有办法挣扎开来。
    床上一片惨不忍睹,连枕头也丢到下面去了。
    就在我们互掐得跟战争现场一样时,门突然开了,是一身西装的洛夫乔伊。
    我跟卡尔同时僵住,动作还停留在刚才打架的姿势上。
    老贵宾犬面瘫的脸孔似乎抽搐一下,他僵硬站在门外,一时间不知道要进来还是要关门好。
    卡尔因为剧烈运动而脸颊微红地喘着气,他不明所以地看向自己的仆人。
    我歪着头,也跟着喘气地瞪着他。
    老贵宾犬,……
    然后他有些尴尬地开口,“我刚才有敲门。”
    我跟卡尔,……
    然后他慢慢的,往后退一步,再轻轻的,轻轻地将门重新甩上。
    看起来,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我恶狠狠地看着卡尔霍克利,对方也跟我同一个表情地转头继续瞪我。
    互相瞪了三秒,连空气都要被这种炸药一样的气氛给燃爆了。门又开了,是洛夫乔伊,他低着头说:“快到七点了,霍克利先生,你打算在哪里吃晚饭。”
    吃个毛饭,我们俩恨不得将对方嚼碎了吞进肚子里当晚餐。
    老贵宾犬似乎在这种恐怖的对峙中看出什么,他一脸我懂了,然后就又关上门。
    卡尔突然大声叫唤,“洛夫乔伊。”
    门立刻打开,老仆人尽责地出现。
    卡尔转头就命令,“给我找条绳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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